【六十五】缓兵之计

深林里传来几声夜鸦的声音，让幽静的夜晚平添几分阴森。

冷风吹在身上湿气很重，像是着了一层寒露。

萧萧风声拍打着耳膜，拉扯着人的神经。

韩文卿是被冻醒的，醒来时发现睡在陌生的草里，周围是黑黢黢的森林，她环顾四周，没看到翠竹他们一行的人马。

她吓坏了，身上又冷，挣扎着爬起来，摸摸肚子，还好，大约是孩儿感应到她并无大碍，因此在肚里还算安分。

扶住旁边一棵粗壮的大树站稳了，粗糙的书皮纹理刮喇在掌心，让因为吸入蒙汗药还晕乎的大脑也苏醒过来。

抬起沉重的脚步，踉跄着摸黑走了两步，突然被眼前一亮的火光吓了一跳，“小美人，你醒了？”

韩文卿条件反射地往后退，扶住刚才那棵大树，惊叫道， “你是谁？！ ”

眼前分明是黑色的人影，那人举着火把，逆着光看不清他晦明莫测的脸，韩文卿背上起了一层冷汗。

莫非是遇到打劫的山匪了？

“你……你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放了我。”她的声音里不自觉带了颤抖，说着，便去腰间摸荷包，扯下来扔了过去， “都，都给你……”

为母则刚，以往她可能会选择硬碰硬，但现在只想苟全性命。

那人硬呵冷笑了一声，一把接住荷包在手里掂了掂， “还挺多，你倒是舍得，不过老子今天可不仅是劫财。”

说着，脚下传来踩着枯叶的咯吱声，火把的亮光更近了，几乎直逼眼前。

韩文卿退无可退，只好绕到树后去，耳边听着这个声音莫名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听到过，心中已经在想法子如何脱困。

“你……你别碰我，否则我一尸两命，也要拉上你这个垫背的。”她牙关打颤，把匕首掏出来在手中握紧。

“夫人，您真是贵人多忘事，这么快就忘记我了，不仅如此，还怀了那人的贱种，呵呵，你说，我要是玩儿了孕中的将军夫人，不知那位将军知道了，会怎么样啊？”那人玩味地笑着，火把狠狠摁在土里擦灭了火苗，周围瞬间黑了下来，只剩下无边的黑暗和压迫。

韩文卿两腿直抖，身子勉强撑着树才勉力强撑着，那个声音在脑海里过电一般闪过，她猛然惊悚住。

这个声音！这个声音分明是当初因为调戏她还私吞国公府库银被赶出府的那个秦功，当初国公爷请进来的幕僚宾客。

“你……你是秦先生……”韩文卿难以置信。

“怎么？在并州遇到我很惊讶吗？恕秦某直言，在下在并州已经等待夫人多时了。”那秦功说着，边上前一步，伸手去抓韩文卿。

“啊你别碰我！秦功！当初国公府仁慈，才饶你一命放你走，你敢碰我一下试试？大将军知道了定叫你碎尸万段不得好死！”韩文卿浑身血液上涌，条件反射地挥开那手，急急地往后退， “你怎么知道我会经过并州？你如何得知我的行踪？你这个阴险小人，卑鄙无耻！你到底想干嘛？ ”

“呵呵，多亏了你们当初大发慈悲放了我一马，我被打了个半死，差点活不成了，靠着一口气活了过来，一路走到并州，如今我早已是并州刺史司马良的座上宾，至于你的行踪嘛，说句实话，无论是长安如今的情势还是玳州的战况，我们都了若指掌。”秦功说着，一步一步朝韩文卿走来，像猎豹在审视自己已经得手的猎物，他眼馋地搓着手，迫不及待道， “几月未见，夫人越发丰腴饱满了，不如早早从了秦某，定解你孕中相思之苦。”

说罢，超一把抱住了韩文卿，试图将她制服，可碍着她腹中孩儿，他到底不敢太猖狂，万一动了胎气，可就玩不成了， “来吧小美人儿，当初在国公府，秦某闯进您的内院看到您那双白嫩小巧的脚的时候就已经被您迷住了，如今荒郊野岭的，夫人好成全了秦某，咱们做一对快活的野鸳鸯如何？”

“呸！牛屎一样的烂人！无耻宵小，别碰我啊！信不信我割了你那破玩意儿！ ”韩文卿用尽全身力气抗拒着，匕首胡乱地挥刺，嘴里胡乱地骂着，似乎是歪打正着刺了对方一刀，那秦功嘶了一声，抱着手臂疼得跳脚，边嚎边恼羞成怒，“贱人你敢刺我？你以为去了玳州城还能见到童博吗？不是我说，再过七日，他们定要弹尽粮绝饿死在玳州城！你去了只能陪着冰冷的尸体守寡，不如跟了我留在并州，做我秦师爷的夫人，荣华富贵自不会少了你。若还敬酒不吃，就别怪我不客气！”

说着，狠狠擦了一把胳膊上的血，一咬牙上前一把夺过她手中匕首，威胁道， “少夫人，秦某是真的爱慕您，见到你的第一眼就想和你厮守了，现在你还有服软的机会，我再给你一个机会，若你愿意从了我，我就不拿你怎样，回去好生伺候着，否则…… ”

韩文卿的手腕被拽得生疼，听见秦功最后的那句话里已然带了威胁和警告，她不敢一味反抗，心里思忖纠结不已，最后选择与之周旋，“你放开我，你先放手！秦先生，你就是如此对待你的爱慕之人？”

秦功听见她这话像有余地，心中一喜，忙撒开手，重新点亮了火把， “早这么识时务多省事，秦某是一介文人，夫人你知道的，我不与女子动手的。”

韩文卿背靠着大树呼哧呼哧喘气，前番这一通较量，她已经耗尽了力气，她深知，若还以卵击石硬碰硬，她和腹中孩儿恐怕都难保住。

韩文卿平定气息，手心全是冷汗，但她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借着火光望着秦功那张令人作呕的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韩文卿狠命忍住那一阵反胃，抚住胸口，强迫自己软了声音， “秦先生，你也看到了，如今我已有孕在身，您既然诚心待我，想必定会护我周全，如今荒郊野岭天寒露重的，我身体特别不舒服……”

“哎呦夫人莫怕，既然夫人愿意给秦某这个机会，那还等什么，我这就带您回刺史府里好生伺候着，我会辟一处安静后院儿让您安心养胎，等童将军死在战场，您的孩子生了，我们就成亲拜天地入洞房如何？ ”

说着，一派地欢天喜地起来，依然扶住韩文卿就要带她回去。

“你你……秦先生，我自己可以走。”韩文卿勉强笑着，拒绝了他的搀扶，为今之计，只能先跟着这个秦功回并州刺史府，翠竹她们回来找不到她，一定会想办法四处寻找她的下落。

“哎好，你慢点儿走哈，别摔着孩子了，若生下来是个大胖小子，那就是我秦某的儿子。我秦功愿意养这个孩子。 ”说着，秦功竟拍掌大笑起来，自顾自做着美梦。

……

韩文卿面上赔笑，想一刀捅死他的心都有了，只可惜匕首被对方夺走，她只能暂时假装委身。

“秦先生，你就这么肯定……童将军必死无疑吗？”韩文卿装作语气轻松，纯粹出于好奇地问。

“那是自然，玳州没有粮草补给，早晚得饿死，就算饿不死，打开城门也会被乌蒙军灭了，就算侥幸没有被乌蒙军灭吧，我们王……”秦功随口说着，忽然意识到差点说漏嘴，忙堪堪打住了，咳嗽了一声，殷切道， “所以夫人早有心理准备才好，迟早要做这个寡妇，不如跟了我秦某，请吧，这边走。 ”

韩文卿眉心一跳，自是从秦功嘴里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情报。

未避免打草惊蛇，她假装不在意，没再多问。

一边半推半就地被秦功催促着下了山，沿着小路不知走了多久，才走到了官道上，秦功的马车就停在那里。

原来，自她们一行商队进入并州城开始，就全部在秦功监视范围之内了。

今日他竟是一路跟踪他们除了城，好找机会朝她下手。

可她不信这个秦功当真就是色迷心窍非要娶她才这般执意要带她回去。

韩文卿心绪如麻，怀着复杂又惊疑不定的心情被秦功哄着扶上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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