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送子观音

韩文卿临上车时突然回想起她曾经在三花坊门口第一次见到童博时的样子。

那时候他立下赫赫战功，衣锦还乡荣耀归来，长长的队伍经过长街，他坐在马车里，何等尊贵何等威武。

那时候她死活也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居然可以嫁给他。

而他如今已经是她的丈夫，她腹中孩儿的父亲，却远在边关烽火之地，被围困于死城，粮草被劫，生死未卜。

马车上，韩文卿背靠着车厢闭目调息，翠竹正在给她揉腰。

正是正月寒天，但她全身因为刚才赵云的一番话而出了一身冷汗。

韩文卿吓得不轻，又因为忧虑担心和焦急而急火攻心，差点惊扰到腹中孩儿， 庆幸如今月份尚小，还不成大碍。

韩文卿一边在心里默默庆幸，一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府中找童战他们商量。

*

国公府中，水月阁。

沈小公子刚刚给韩文卿把完脉，说是受了些惊吓，又因为连日忧思劳神，有些胎气不稳。

沈青松诊罢，给她开了一副稳胎养气血的方子，又特意嘱咐了几句宽慰保重的话，才退了出去。

出月洞门，转过垂花长廊，正巧碰上闻讯赶过来的童战和尹天雪。

沈青松多日不见天雪，便端端一礼，向两人问好。

来者是客，童战再不喜天雪这位青梅竹马，也不会冷脸逐客，只面无表情地点头算作回应，却见天雪同他回礼，似还有话要说，心中有些吃味，看尹天雪一眼，见她眼神示意，便抱着手臂走去一边乖乖等着。

尹天雪欣慰一笑，远远地对他投去眼神安慰和表扬，这才同沈青松说起话来， “特意劳烦你跑一趟国公府，不仅是为给豆豆看诊，天雪还有一事想找你帮忙，只是……”

说罢，又觉有些难以启齿。

沈青松是妇科圣手，也是尹天雪儿时玩伴，虽说如今两人有缘无份，绝无可能在一起，但见她这般神态，沈青松便立刻会意过来，俊脸忍不住微微红了。

他握拳抵住唇轻咳了两声，道， “天雪说得莫非是求子之事。”

见她立马垂下眸去，虽未言语，但已是面飞红霞。

沈青松心中更加确定，却不知为何莫名苦涩起来。

他长舒了一口气，转头去看等在对岸桥上抱着手看向这边的男人，“说实话，从小我跟随父亲学习医术，天姿过人，小小年纪造诣便已超父兄，京城人人称我为妇科圣手，而我也自诩天之骄子，从小便看不起童战这种不学无术的浪人，如今，我却万分羡慕他。许是人人都如坐枯井的蛙，目光短浅，偏居一隅便以为自己无人可比，童家二公子自有他的过人之处，是在下心胸狭隘了。”

说罢，他目光微微地闪烁着，从那桥上白衣少年身上移开，看向身旁的尹天雪。

天雪自然知他这番话的意思，心中暗自懊恼这种隐私之事不该询问沈青松，免得闹得大家都尴尬。

但她所认识和信任的大夫又没有别人，只好硬着头皮默默听着，道， “是，童战的好只有接触过他的人才会知道，他也有他的赤子之心，有他所坚守的道。因此我并不觉得他一事无成，反而他两手空空才接近无限拥有。 ”

沈青松见她这般维护童战，自知再说下去便僭越了，于是苦涩一笑，转回刚才的话题， “求子之事不必过分心急，我从前替你把过脉，你脉象虚浮，气血不足，还需好生调养身子，等身体养好了，放平心绪，自然会得尝所愿。”

天雪闻言，便点头答应了，又谢过了他，沈青松放心不下，便提笔快速写了个方子于她，道， “这是求子秘方，黄金万两我也很少给别人，但因为你是天雪，便予你了，你的心愿，我都会替你实现。”

说罢，将方子递给她，天雪伸手接了，心中动容，谢道， “沈大哥的恩情天雪无以为报，只在心里记下了，他日定还你恩情。 ”

“天雪何须跟我客气。”沈青松无奈一笑，见她如此客气礼貌，自知两人已经过分生分，便也只得作罢。

收了药箱，也不多留，辞别尹天雪，便离开了国公府。

天雪目送他离开了水月阁院子，这才回身收好了药方子，就见腰见一空，方子已经落入男人的手。

童战一手拿走了方子，一手将人搂入怀里来扣住了，低头质问她， “谈什么事呢？嗯？让夫人和沈公子都面上红红，这让为夫看着，做何感想才好？ ”

他说着，一张俊脸已经越发黑了下来，默默咬着牙，气得太阳穴突突跳。

“没谈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他是妇科圣手，我找他能谈什么。”尹天雪知他吃味，故意拿话逗他，还不忘伸手掐了一把他的腰。

要知道这对男人来说无异于燎原之火。

果然，那只作乱的手被童战一把抓住了，他恨恨攥住她的手在掌心里，亲了一口， 道， “那谁知道呢？毕竟你和那位沈太医青梅竹马 两小无猜的，或许再追忆往事呢。”

天雪越听这话越酸溜，心中别提有多受用，她故意不搭腔，只在他怀中咯咯只笑。

童战把那张药方子都要捏碎了，天雪眼见那药方子就要毁于他手，忙踮起脚尖来就要去夺。

童战哪里肯给她，只抬手晃了晃，闪身到一边展开了仔细瞧上面的字。

天雪耳根一红，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忙去抢夺，这下童战更不给她了，嘴角也露出了笑意来，慢慢回过味来，看向她， “原来你把那位沈公子当成送子观音了啊。 天雪，早说嘛，这种事情，怎么能求别人呢？求人不如求己，再说了，你是在怀疑我的能力呢。”

说罢，手已摸至她腰间不自觉地摩挲着，低下头来鼻尖抵住她的，那眼神像要把人吃掉。

天雪被他这么一说，又羞又臊，没好气地只想躲，却被他按住头直视自己， 天雪小声道 ， “谁怀疑你能力了……是沈太医说我气血不足……”

声音越说越小，童战忍不住低头吻了吻她泛红的耳垂，越看她越可爱，低笑道， “知道了，那就补上来，我不着急，而且刚才逗你呢。 ”

说罢，碰碰她的鼻尖，亲昵地来回蹭了蹭。

天雪这才笑了，道， “你不生气了？”

“我生什么气，我堂堂童家二公子，你尹天雪的正牌夫君，他一个送子观音，凭什么和我这枕边人比。 ”

“童战！你别叫人家送子观音。 ”

“就叫，他给你求子的秘方，不是送子观音是什么？以后我得了儿子，定去他家里送礼还愿。”童战不买账。

尹天雪又好笑又羞恼，只得任由他去，两人打打闹闹半天，才想起来要进屋里去看韩文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