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过后,哭声才息,白奶奶接着说:“再后来,就是三年前小时来看我们了。”
白奶奶眼泪渐止,眼里慢慢染上笑意,“那孩子还是高高白白的,不是我自夸啊,长得很是帅气!就是啊,不太爱说话。”
左昶给奶奶扯了张纸,语气真诚,“您这么漂亮有气质,老师又那么帅气,您外孙肯定是人中龙凤,您这句帅气啊,我百分比相信。”
“扑哧!”白奶奶破涕而笑,“你啊!明知道你是在巧言哄我,我还忍不住高兴!要是小时也能像你一样会说话就好了。”
“那可不行,他要是既帅气,还会说话,那我们凡人还要不要活啊?”
“越说越离谱了……”白奶奶擦干脸上的泪,脸上难得露出了羞赧,“瞧我,这才和你见了第二回,就和你聊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烦了吧?”
“哪有,您可别冤枉我啊?”左昶心里其实还鼓鼓涨涨的,为那个素未谋面的小时,“我知道您把这些说给我听,是把我当亲近的人,我才不会不识好歹呢!”
白奶奶彻底笑开了,抓着左昶的手摩挲,“聪明孩子,我就知道我没看错你……”
方才还凝滞的空气缓缓流通,左昶和白奶奶一同站起身来清理餐桌,正收拾着呢,趴着的可颂突然吠起来往门口跑。
“奶奶?奶奶!”门口有女声响起。
左昶疑惑跟着可颂前去,半路听得钥匙响,还未来得及开门就和玄关探出来的脸打了个照面,女人一身职业套装,羊绒大衣搭着高跟鞋,看清左昶的时候惊诧发声:“左先生?”
“谌医生?”左昶亦讶异,但脑海里像凭空有齿轮一环一环卡上了缺,一个不可思议的事实响彻脑海。
小时……是谌律时?!
老先生身上说不清道不明的亲近感、明住在遥远西区却每次恰在东区C大篮球场的偶遇、高中遥遥聊起过的北国之秋、谌律时长相矜贵但不落俭朴的生活习惯、当年什份镇被暗中欺凌的孤儿寡母……似有电流穿淌过过往暗沉的记忆版图,将其一一点亮。
有密密麻麻的酸涩爬上心脏,啃噬着气管,情绪翻覆反刍,让左昶走去地铁站这一路的气息都无法连畅呼出。
原来这就是心疼的感觉,左昶迟钝地意识到。
但他是作为什么身份为其心疼呢?朋友吗?
这个身份够格么?
抑或,出格吗?
左昶机械地购买了回程的地铁,流入人群一起安检、过闸、排队、握住把杆……
之前的记忆蓦然反噬,左昶想起谌律时说过的那句突兀的话来,原话是什么来着?
他闭上眼睛,在脑中一块一块搭建起当时的场景积木,寂寥的灯火、长沙发、坐在一旁的自己、水杯、落拓平静的口吻……
虚空浮现出来的谌律时抬眼看来,眸底有不易察觉的痛,他启唇:离了我,你……你们的生活反而顺风顺水,万事遂意了?
那痛似弧光乍过,不见了。
左昶睁开双眼,眉心深蹙:“们”?为什么是你们?还有谁?他的父亲吗?
还是说,不止他的父亲?
另外,他说大学重修过一年,从金融转了木偶戏,就算是外行,都能察觉到这两个专业的风马牛不相及,这其中又发生了什么?
还有,本该感情深厚融洽的相依为命的母子,这些年却相处得十分淡漠,至少在左昶所知的一年高中生涯中,谌律时基本上都是一个人。
那之前呢?他也是这样过来的吗?
临近的记忆和久远的回忆在脑海里争相涌现,直蹿得左昶脑袋都乱了,他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