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昔亦笑,望着博古架上的青花瓷瓶,悠悠道。
芷昔“颜淡不爱你了。”
芷昔“九百年的厚重光阴,九百年的携手并肩都失去了颜色,被翻过,变成了过去的一页。”
芷昔“余墨,你可曾后悔?”
余墨“终将过去的,不是吗?”
余墨双眸低垂,低声轻喃。
芷昔不由得回头看他。
芷昔“如果,我告诉你真相,也不觉得遗憾吗?”
余墨抬眼和她的视线一触,阖眼道。
余墨“不悔。”
芷昔睬他一眼。
芷昔“你就嘴硬吧!”
芷昔“我告诉你,我和颜淡是为同茎而生的两朵双生莲,共用一颗心。颜淡的感觉,我都能感应到。过于强烈的感情,比如爱,有时还会影响到我。”
芷昔“同样的,我的感觉,也会影响到她。也就是说,只要我还爱着应渊,她永远也无法对应渊不爱。”
芷昔看余墨面颊的肌肉明显地抽搐了一下。
暗想,难道还要我明说颜淡爱的只有你,自己悟去!
芷昔等了半晌,都没有看见他脸上有该有的喜怒。心中暗笑,一定是留到晚上一个人躲在被子里偷偷哭。
芷昔在心中轻轻一哼,双手往床上一摊。
芷昔“你也看到了。我还病着,下床的力气都没有。柳维扬出远门未归。而唐周,你真的敢指望他吗?”
芷昔“颜淡还起着烧呢。”
于是,余墨就起身出门。
唐周看余墨走开,到芷昔床前,一阵后怕道。
唐周“余墨,是中邪了吗?”
芷昔接过他递过来的水,喝一口道。
芷昔“他不是中邪,他是有心结。”
唐周轻哼不屑。
唐周“真讲究。”
芷昔对此不知该说什么好。
芷昔“你去看看颜淡。”
唐周不乐意,他才刚在芷昔身边坐一会儿,板凳都还没坐热。
唐周“颜淡身体壮得和牛一样,结实着。”
芷昔眉梢一挑。
芷昔“这我还能不知道,我是让你设法让她病重一点。至少余墨回来之前不能好。”
余墨回来之前,唐周都是拿冰块把颜淡镇着的。
至于冰块的来处,这家客栈的地窖正好有。唐周即取即用,便利得很,只要多给银钱。身为中原首富之子,他身上多的就是钱。
他到南都最大的药铺下了一个月的订单,每天都会有人准时送药来。虽然药方是余墨抄给他的。
他现在的任务就是陪芷昔好好养病。
颜淡昏昏沉沉,总是清醒不过来,绵绵不断的寒气钻进她的经脉。她怀疑有人把她移到冰窖里种了。
这世道怎如此险恶啊?只会欺负她一株可爱又无辜的小菡萏。
她真是活不下去了。
她只是希望有一个人待她温柔一点,长长久久地温柔下去。
这很贪心吗?
他怎能一下子就收回去了呢?
她都被人种到冰窖了,都不管她。等她的根被冻伤的时候……
颜淡不禁悲从中来,眼泪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她想,她要多长时间才能疗愈自己,恢复成原来的那个风轻云淡,厚颜无耻的颜淡?
她感觉有人轻轻把她贴在脸上的发丝拢在耳后,那人的指腹是温暖的。
可就那么一点温暖,稍纵即逝。
余墨“原来,我带给你的只是无尽的痛苦。”
余墨“不要怕,不要哭。都会好的。”
话音刚落,温度适中的汤水顺着她喉咙而下。整个人都暖和起来了。
她的身体真是好,颜淡不得不感慨。
也许多病一会儿,多迷糊一会儿,就能多留住他片刻了。
她没骨气地卑微了。
九百年的朝夕真比不上你对她的一瞬心动吗?
还是说,你从未对我心动过。是啊,我是无法成为动心对象的,不像芷昔。只要她想,她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博得一个人的欢心。
颜淡心中的愁苦挥之不去。
芷昔服下唐周重金购下的仙草灵药,身体大有好转,再未陷入昏迷。
余墨自然不用守着她了。
颜淡的烧很快就退了。余墨更不用照顾她。
其实,颜淡根本用不着照顾,是他赖着,离不开罢了。
芷昔帮他多生了几分勇气。有时太过遥远的东西反而不会让人患得患失,平生贪念。
他对芷昔是很纯粹的……
就像天上的月亮,你知道你只要抬头望月,她便一直都在。
终究还是有些不同。但他不能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一个人的痛苦之上。
她的那些歇斯底里,突然的崩溃,竟是因为夹在两段感情之间被撕扯。
他待她越好,想必她越为难吧。他对她的好,说到底也不是为了她,是为了他自己。
黑暗中出现一道光,人总是迫不及待地要将其抓住,抓牢。长久以来,他都不想自己只是一尾孤零零的小黑鱼。
他怎能如此自私地将她一再逼迫呢?
他想,他能为她做得最好的一件事就是放手去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