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八）

陈立农的出现，削薄了两人之间逐渐升温的暧昧。他手里捧着一本书，向蔡徐坤走来，似乎刻意的忽视着范丞丞的存在，视线直直落在蔡徐坤身上。

   “小坤，你的书。”他向蔡徐坤清然一笑，把书递给他。

   蔡徐坤接过来，无意间看见范丞丞整张脸仿佛拉黑下来，不禁有些窘迫，他默默后退一步，拉开了与陈立农的距离，随即对着人微微一笑。

  （谢谢。）

   “我想和你一起聊聊书里的内容，我看了你做的笔记，很喜欢，明天下午，有空吗？”陈立农平静的说着话，始终保持着令人心暖的笑容。

   “明天是周五，你应该有时间吧，如果你愿意的话，周末我们或许可以一起过？”陈立农注视着蔡徐坤，他很期待蔡徐坤的答案，也有莫名的信心让他觉得蔡徐坤会答应自己。

   蔡徐坤有些意外，他没想到陈立农会突然邀约自己，不由自主的慌乱起来，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手足无措的将目光投向范丞丞，那人只是僵着脸坐在那里。

   蔡徐坤回眸看着陈立农静静的等待着他的回应，温和而耐心，像是春风般的让蔡徐坤心中不觉柔软，他点了点头。手里的书又被用力攥紧。

   “太好了，那我明天放学在校门口等你。再见！”陈立农也算干脆利落的人，话说完了，也就作罢，他向蔡徐坤摆摆手，径直走出了教室。

   蔡徐坤缓缓向范丞丞身边挪去，将书放在课桌上，轻轻的扯了扯范丞丞的衣袖。

   “蔡徐坤先生，看来你们俩的关系，很不错哼？”他模样咬牙切齿，挪开身子，远离蔡徐坤，眼睛却认真的看着他，不想漏失他的任何反应。并且，他看见了课桌上的书本，却被蔡徐坤突如其来的靠近挡住了视线，只记得海蓝色的封面和“巴黎”二字。

   “你答应了明天和他一起。”范丞丞陈述着这句话，语气骤然冷了几度，他别开脸，看向教室门口。

   蔡徐坤不满他的逃避，他掰过范丞丞的脸，让他瞧着自己。因为范丞丞不愿意看着他，他们就无法交流，蔡徐坤说不出话，他唯一的感情只能依附于范丞丞的双眼，如果他不愿再看自己，那么任蔡徐坤舞断了手脚，也只是一个人一场戏，这让他不由得心慌意乱。他突然有点厌恶自己的嘴巴。

   （你不要不看我。）蔡徐坤罕少的皱起眉，好看的眼睛此刻笼着一层幽怨。

   （你不可以不看着我，我不允许。）他的肢体动作加大了力度，似乎带着怨愤的情绪。

   “为什么？我不可以有自己的选择吗？我就想看着门外不可以吗？”范丞丞本就因陈立农的出现和他对蔡徐坤的态度与邀请颇为不悦，可蔡徐坤不仅没有拒绝他，反而答应了一个周末都和他在一起。现在又来莫名其妙的用不好的语气要求自己。范丞丞当然毫不示弱，三两句怼了回去，他还一肚子委屈，心中的醋罐子被蔡徐坤一脚踢的稀碎。一股子浓重的酸味弥漫在他的身体里。

   蔡徐坤明显被他说的话惊住了。他颤了下睫毛，慢慢将放在范丞丞身上的手收回，讪讪的坐回在自己的位子上。

   蔡徐坤发觉自己突然变得优柔寡断，他竟然想去向范丞丞道歉。他不明白自己哪里错了，也找不到自己想要道歉的原因。可他不想看见范丞丞沉默且怨艾的样子。他暗自慨叹，要是搁以前，他可以直接转头就走，潇洒不羁的笑着转头走，可如今，似乎有东西攫住他的双脚，让他踌躇不前。

   是范丞丞先打破了这层让人略感窒息的空气。

   “我还有事，先走了，明天…你出门…”他回头看坐在课桌前的蔡徐坤。男孩见他起身似乎想要挽留他，眼里写着歉意与不舍。

   “你出门……注意安全，保护好自己。”他不再停留，走出了教室。

   果不其然，蔡徐坤一下午没有笑脸，他闷闷不乐总是走神，时不时望着范丞丞的座位，看着他摊开的书本上飘飞的字迹，叹着气。

   他不懂这是什么感觉，只是心里不舒服不自在，他渴望见到范丞丞，习惯了他待在自己身旁，突然一下子身边空了，让蔡徐坤坐立难安。终于等到放学，他冲出大门，匆匆跑到陈立农的教室。

   刚收拾好书包的陈立农，转头便看见蔡徐坤气喘吁吁的靠在门框那里看着自己，书包带子的一边已经垂落下来。

   “小坤，你有事吗？怎么那么着急。”说着上前替蔡徐坤整理了书包带。

   蔡徐坤努力平息着自己的呼吸，点着头向他致谢。他咬着唇，看着陈立农温静的模样。

   他总是平和镇定，让人心安又觉得温暖，他的不矜不盈让蔡徐坤舒适而愉悦。这使蔡徐坤话到嘴边却不敢动作。

   “小坤？”陈立农低下头疑惑的看着蔡徐坤，心里忐忑着，他似乎了解了蔡徐坤此次前来的目的。不禁有些失意。可他还是故作镇静的问他。

   蔡徐坤再三斟酌，最终范丞丞的话一遍一遍在他的大脑里闪现，一种号令般，他终于抬手。表情略显腼腆的，昂头看着陈立农，对他羞愧的笑了一笑。

   （对不起啊，我明天不能陪你出去玩了，我……有点事，我明天要在家帮阿姨做蛋糕，我答应她的。）

   他的笑容僵硬的挂在脸上，迫不得已闭上眼睛心中怨怼着自己想的什么馊借口。蔡徐坤承认高估了自己的演技，拙劣的让他都有点想笑，自己真是不会撒一点慌。耳朵都烫了起来。

   陈立农得到了自己早已知道的答案，虽然有些失落，却还是接受了蔡徐坤的回绝。

   “没关系，以后……还会有机会。”他看着蔡徐坤，“你是因为范丞丞吧。”哄闹的教室此刻安静了下来，人都走了，只剩蔡徐坤和陈立农。

   蔡徐坤一下子被陈立农看穿了心思，不免更加尴尬，他目光躲闪着，不去看陈立农。

   “小坤，你和他……在一起了吗？”

   蔡徐坤猛的睁大双眼，心跳加快，手心不知觉也冒汗，他无措的站在原地，半晌不动作，默认了陈立农的问题。

   “那你……哈，希望你们开心……我就先走了。再见。”陈立农耸了耸肩，抿起嘴笑着，语气还是平和如初的，这让蔡徐坤减少些内疚。

   他再次抬眼时，对面已然空空如也，他走出教室门，看着陈立农离开的背影，默默的向他挥着手——再见。

   天已经昏了，蔡徐坤路过自己的教室，静静地向里面张望了一眼，当然他的视线会看向范丞丞的位子。

   刚走出校门口，却诧异地看见陈立农坐在自行车上看着他，似乎是在特意等他。

   “天快黑了，我送你回去吧。”男孩再次扬起笑容，弯弯的眼睛，让蔡徐坤一下子晃了眼，他立马回应着，向他打招呼，快步跑向陈立农。

   （走！）

   “坐好喽，我要开始飙车了。”陈立农骑着车，便突然撑起身子，重重的踩着脚踏板，车子自然迅速加快。

   “为了惩罚你爽约，如果你不抓紧，有可能会掉下来喔。”

   陈立农用顽皮的语气说着话，这是蔡徐坤从未见过的他的样子。男孩一起一伏的拱起腰，速度又开始加快，正当下坡，傍晚清凉的风呼呼的从蔡徐坤耳边吹过，头发吹的乱糟糟一团，衣服也被掀起，他紧紧攥着陈立农的衣角。

   此刻的蔡徐坤非常的欢欣，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打湿了他的睫毛，虽然害怕却也被一种自由轻盈的感觉所包裹，让他即便处在险境却意外的快活。

   旁边的风景像是一副放映电影的胶卷，迅速地传到那边去了，悠忽一梦。蔡徐坤闭上眼睛，感受着暴烈的风吹打着他的脸颊，他温柔的笑着。

   “黄昏刺激发疯的人们……蔡徐坤。”

   陈立农缓缓停下来，他看着蔡徐坤下车，整理自己被风吹乱的衣衫，天黑了。

   “生命不过是温柔的疯狂……”

   蔡徐坤猛一抬头惊诧的看着陈立农，陈立农也直视着他。蔡徐坤目光如炬，暗黑的天空下，他的眼瞳一瞬仿佛打碎的玻璃瓶发着亮。

   陈立农语气铿锵有力，他找到了什么东西。

   蔡徐坤颤抖着嘴唇，眼里似乎有泪。

   “再见。蔡徐坤。”陈立农消失在黑夜里。

   蔡徐坤愕然，静默着，走回了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