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身玉立的公子看上去平静无澜,赵羽却将他面上稍纵即逝的复杂看得分明。
那是三分思念,三分嗔怪,以及三四分....若有似无的幽怨。
“国主!”赵羽叩首大拜,“臣来迟,伏请国主降罪!”
“赵将军现如今独当一面,连本王的圣旨竟也不听了吗?”
司马玉龙立在赵羽身前最末一层石阶上,他声音低微,落在赵羽心头,却有千钧重。
赵羽直起上身,眸光缓缓上移。
眼前之人锦缎袍服,广袖低垂,腕骨隐约可见,云纹腰封紧束,缀在正中的椭圆宝石更映得他清贵无双。
数月未见,也不知是否是天凉多添衣物的缘故,他的公子看上去清瘦了些。
只是他目光不敢再上移,生怕有什么一触即碎。
“公子,臣只是想...”想为他收复陷落敌手的大好河山。
司马玉龙焉能不懂。
他的小羽方到城门时,他便悄悄将人从头到脚、就连头发丝儿也细细打量个遍,见他生龙活虎一如出征时才放下心来。
但又想到他罔顾他的旨意,不顾生死孤军深入便气不打一处来。
他若命殒沙场,披肝沥胆者确是会千古流芳,但是,他司马玉龙岂不是真成了孤家寡人?
于是他心一狠,打算晾他一宿。
但当看到直挺如标枪的人跪了半宿神色倦怠,生怕殿外的冷风将人吹出个好歹,终又是他像是只被剥了壳的螃蟹,里子绵软无骨,面上也要挂不住淡漠疏离。
不过,绝不能让他看出来。
这次,他绝不能轻纵了他。
“小羽,你回去歇息吧,明日上朝述职。”司马玉龙淡淡开口,转身欲拾阶而上。
不料下一刻,他惊觉挪不动半丝脚步。
“听闻国主龙体违和,臣至少先向国主请过脉,才能安心告退。”
长跪不起的赵羽用双手牢牢握住司马玉龙的脚腕,原本来时心里存了太多的话想对他讲,却不知从何说起,理不清道不明的,齐齐堵在他心口,眼见那人转身欲去,惶急中,赵羽只从口中挤出这一句话来。
“小羽,本王无碍,时辰不早,你回侯府歇着吧。”
司马玉龙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半侧脸颊笼在扶疏花木的阴影里,月光勾勒他另一侧脸颊的轮廓,赵羽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片刻,他默默松了手。
司马玉龙望着他,步上高一层石阶。
赵羽随着他跪上他方才所立的位置。
阶下之人脉脉含情的目光过于炽热,热得司马玉龙的心湖微波澜动,他步履未停,却又像被他吸住似的,用尽全力也难以转过身去。
他进,他退。
他步步为营,他退无可退。
司马玉龙倚靠在镶了铜饰的朱漆大门上,心下后悔为何早早打发了左右婢女内侍,在人前,他是君,他是臣,他的臣子绝不敢如此待他。
“公子,”赵羽起身,张开双臂将司马玉龙揽在怀里,“并非是小羽忤逆您的意思,关键时刻突然退兵岂不是涨他人士气,再者,蜀道关与洛襄唇齿相依,欲取被叶洪那厮割让出去的洛襄沃土,必得先取蜀道关。”
温热的鼻息拂过司马玉龙耳畔,又扫过他的颈项,融得他哪怕在寒冬腊月天,也能化成一江春水向君流。
九五之尊辙乱旗靡,向他的将军缴械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