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焰领着幻夜回到了城墙内,避开巡逻的机器人,她们顺利的回到了宿舍。
一路上,畅通无阻,连巡逻的机器人什么时候会出现印焰都了如指掌。
以前经常做这个吗?幻夜心说,但这个想法很快被她丢到脑后,没去在意。
来到宿舍,印焰打开了幻夜房间的门,但是她没有进去,就开着门让幻夜自己进去。
“……?你不是要……”
“现在不是时候。”印焰很干脆的回答道,“明天你自己去信息医疗室找叶,她知道该怎么做,你既然已经答应我把所有事情都说出来,这件事就不过分了吧。”
确实是这样,幻夜也没有办法拒绝。
“我知道了。”
幻夜走进房间,拉过门把手关上了门。
印焰也没有多停留,径直回到了自己的寝室。
进入房间后,她坐在床边,拾起床头柜上的电脑放在腿上,细长的手指敲击着键盘。
此时的印叶刚刚走出卫生间,外套已经脱去被她折好放在床上,上身只有一件短款背心,露出精致的锁骨和削瘦的肚皮,事实上这也是她的日常打扮,只是多加了那件外套。无论多么复杂漂亮的装饰对她来说如果不能给她给予帮助那和废品没有什么区别,也包括同类。
放在床上的笔记本电脑响起了她的专属提示音,印叶快步走到床前,接收印焰的消息。
“明天早上,你到信息医疗室等幻夜,她已经同意交出她的记忆,剩下的流程就不用我再说了。”
印叶的眉头轻轻一皱,有些不解。
她不知道印焰做了什么让幻夜同意交出记忆,但所有的想法也止步于不解了。
印焰不喜欢让别人知道她太多事,印叶很清楚。
突然,又一条消息传来。
“如果你要看她的记忆,可以,但是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艳金他们。”
读完消息,印叶合上了电脑,放回到床头柜上,自己也躺上了床,外套依旧放在那里。
脸上的绷带依旧缠着,就连躺下休息也不拆开。
印叶僵硬的平躺在床上,眼睛缓缓闭上。
然而,当眼睛闭上的一瞬间,一幕幕血腥场面在脑海中闪过。
印叶的手指抓紧了床单,身体一阵一阵的微微痉挛抽搐,脸色苍白直冒冷汗。
终于是忍不住了。印叶受惊般的上半身弹起坐在床上,双腿屈膝靠近着自己的身体,整个人保护似的蜷缩起来,双手护着头部,额头搁在膝盖上。
“……还是不行。”
稍微冷静下来后,印叶下了床,走到卫生间。
打开柜子,那里放着一把医用剪刀。
印叶扯起头上的一小块绷带,用剪刀剪开,慢慢的把绷带一圈一圈的解开,绷带落在地上垒起一个小堆。印叶抬起头,面向镜子,手指抚上右眼。
可当手指触碰到那里时又好像触电似的弹开。
印叶低下头不愿意再去面向镜子,双手撑在洗手台两侧,脑中回忆着那些对话。
“抱歉,目前材料不足,没有多余的材料能够替换她这只眼睛,而且她的这只眼睛采用的是最先进的材料,瞳孔是可以分析物质结构的,我们这里没有符合你们要求的义眼。”
“你们搞什么啊?!这时候说没有?缺货的话早干嘛去了!”
“那、那只是普通的义眼呢?”
“对不起,没有能够匹配上的义眼,这位前辈的诞生时期已经有几年了,能匹配上的材料已经全部用在别处补窟窿了。”
印叶没有参与他们激烈的争论,就只是这样,躺在床上,听着艳金和凌峰与那个后勤部的机器人后辈争吵,她只觉得吵闹。一根根管子连接在她的躯体上,微微睁着眼,左眼还能看见那只玫红色的眼眸,但已经如同一潭死水。而右眼……
只留下了一个空荡荡的窟窿。
脸上也是一片碎裂的痕迹。
微微转动左眼眼球,她看见印焰坐在她床边,背对着自己,身上的白色长款马甲上沾染了殷红的血渍。
印焰微微偏头看着印叶,猩红色的眼眸里毫无感情波动,深邃又冰冷。
如果是那个时候,不应该是这样的神情才对。
但印叶再也没有见过那个人了。
然后,
幻夜就来了。
意识回归到现实,印叶打开水龙头,双手捧着一点水往脸上招呼,伸手扯下挂着的毛巾把脸上的水渍擦干净。
柜子里放着一卷绷带,印叶顺手拿下,略有些不熟练的将绷带重新缠上,直至镜子中的那半张脸都被遮住。
走出卫生间,印叶抓起外套,走向房门,边走边穿外套,走到房门旁穿上鞋走出房间。
这个时间点,外面还有巡逻的人,印叶倒也没有要下去的意思,就沿着走廊踱步,白色的月光透过玻璃照在印叶的侧面身子上,她走的又轻又慢,没有目的性的闲逛。
不止是她一个人睡不着。
事实上,当印叶走出房间后,对面的房门就打开了。
房门虚掩着,露出一个缝,房间内没有开灯,阴暗的环境内只亮着一点点的蓝色。
印叶走远后,房门大开,凌峰上身就穿着一件衬衫,日常里衣服叠了三层,现在穿的是最里层。
他就痴痴的望着印叶离远的方向,眸光闪烁,满满的毫不掩饰的爱意在没人的时候全部流露。
他抬手抚上胸前挂着的圆形项链,一点点的金色镶边,跟他这一身的暗色系和冷色系明显不搭。
拽紧了链条,凌峰抿了抿嘴唇,转身回头房间,轻轻地关上门,后背抵着门板慢慢地滑落坐在地上。
凌峰烦躁的挠头,原本简练的短发被他挠的一边翘一边卷。
他伸手一颗一颗地解下衬衫扣子,脱下来后扔到了一旁,身上大片大片的痕迹显露。
都是尚未处理过的刀伤,往要害那处去的。
而门旁边有一把小刀。
手套早已经脱掉了,绷带缠绕在双手上,只露出指尖,连手腕也被遮着。
不像受伤,他握着武器时动作毫不犹豫。
凌峰一直,就像是一个破碎的木偶,感受着孤独,又有着一份执念和顾虑。
有一份过于压抑的感情,就这么死死压着他,折磨着他。他想要忘记,但痛苦没能起到作用,反而让那份感情变本加厉,掐着他的喉咙,吊着他的心,誓要将他往绝路上逼。
原本,他就顺着它,一步一步地走向绝路,面向将要覆灭崩盘的世界观,然后随之陨落。
突然的一份烛火,似乎点燃了他前面的路,那是万丈深渊。如果那份烛火在阻拦,那身后就将会出现一束光。
他就是一个听人指挥的木偶,直到出现了真实情感,木偶的线,便断了。
小刀就放在哪儿,明晃晃的刀身泛着寒光,凌峰就盯着它,眼皮抽了一下,下一秒,他突然窜过去抓住小刀,往自己的脖子刺去,刀尖在触碰到突出的喉结时猛然停下,然后他的手就开始就微微颤抖。
到底是还没有下定决心。
刀尖逐渐远离了脆弱的脖颈,手抬在半空,小刀从手指中脱落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他失魂落魄的坐在那里,背靠门板,低着头,眼眶里隐隐泛着点泪光,感觉下一秒就会落下。
男儿有泪不轻弹,凌峰胡乱的抹了一把脸将泪水抹掉,起身收拾好地上的一片狼藉。
今夜不止一个人失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