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渐渐升高了,春阳正好。
明亮的阳光落在考卷上,闪出近乎刺目的光影。
考场上寂静无声。
巡考的五位夫子,各自眉目肃然,凌厉的目光不停扫过众考生。
一众考生无人敢抬头。或埋头苦思,或奋笔疾书,或满面愁容,或胸有成竹,或患得患失,或满腹自信,尽显考生百态。
苏月挥洒从容,镇定自若,考题的题目类型果真与她记忆中的相差无几。
试卷共有四份,外加四份草稿纸。
因无法涂改,每一份试卷需在草稿纸上完成。然后重新誊录。
这样算来,四份试卷要各做两遍。一日的时间,着实不算宽裕,也因此,所有考生拿到试卷后,都立刻看题做题,无人敢犹豫踌躇。
第一份考经义,以背默四书五经为主。这一份试卷,最容易最简单,有勇气报考京城女学的世家女郎,多熟读四书五经,做这一份试卷不算难事。
第二份试卷考的是诗词歌赋,完成考卷不难,写得出彩却不易。
第三试卷考的是算数杂学。这一份试卷,考的是知识见闻和天赋,也难倒了大多考生。
时间已过半,将近正午。大部分考生做完一二份考卷,对着第三份试卷皱眉发愁。
至于第四份考策论的试卷,根本无暇去看。
锵锵锵!
季夫子忽然现身,敲响了手中的铜锣:“停笔,休息半个时辰。”
众考生长松一口气,各自搁了笔。
苏月慢悠悠地起身,腰间的系带微微晃动,她今日穿了身浅黄色的齐胸襦裙,整个人都显得纤纤柔柔的。
趁着净手之际,苏五不动声色地凑到苏月身边,压低声音冷哼一声:
“苏七,这次算你运气好,但你敢暗中捣鬼害我,我绝对饶不了你!”
苏月白净的小脸露出些许惊惶,娇怯的喊道:“夫子,五姐姐言语相逼,让我将算学的最后一题答案告诉她!”
苏五:“……”
苏五怄得一口老血都快吐出来了。
夫子紧皱眉头,冷着脸走了过来,目光如刀锋一般刮过苏五的俏脸:“她所言可是真的?”
苏五当众被冤枉,胸间的怒火蹭蹭往上冒:“当然不是,我生为家中嫡女,自幼研习算术,怎么可能来问她答案!”
“可、可姐姐方才明明不是这么说的。”
小女娘说得委委屈屈,眸若清水,似有泪珠自腮边滑落。
看着那双犹如双稚子一般干净澄澈的眸子,绕是夫子冷硬的心肠,也不由得软了软。
其余看热闹的人更是信了几分,瞧着苏五娘的目光顿时变得不赞成起来。
绕是自古以来嫡庶尊卑有别,可这还在考场上,就这般当众威逼利诱庶女的答案,吃相未免也太难看了。
巡考的夫子夫子略一皱眉道:“此次作罢,下不为例!”
苏五百口莫辩,生生被气得红了眼圈。
苏月小小的身子轻颤着,本酒雪白的小脸儿更是白了几个度,似是怕极了面前的苏五:
“求五姐姐不要生气,阿悦只是觉得考场上不应作弊,事后五姐姐要打要罚阿悦都认了。”
听听多么懂事,多么恪守规矩的好孩子。
只可惜因为身份就要备受嫡姐欺压,夫子和其他人看向苏月的目光都不由得带上了一丝怜悯。
苏五眼中的泪珠正式涌了出来。
苏七,我与你不死不休。
......
欺负苏五,苏月内心毫无愧疚,颇为愉快。
半个时辰后,继续考试。
春日白天稍长,离收卷尚有两个时辰,不必心急。
苏月在草稿纸上做完所有试题,仔仔细细地检查一遍,确认无误后才誊抄到试卷上。
整张试卷苏月答得行云如水,字体用得是她常写的簪花小楷,十分娟秀漂亮。
这次入学考,她势必是要夺个名次的。不然日后的苏府之中,自己有何与李氏相争的资本。
日头西移,天色渐暗。
酉时一到,锣声锵锵锵再次响起。
听到这声响,苏月心头一松,提笔写下最后一个字,这才将自己的试卷恭敬地交了上去。
考了整整一日,耗尽精力,一众考生个个面色黯淡无光。走出考场的时候,双腿酸麻无力,整个人都似被掏空一般。
苏月并不着急回府,便绕到了女学后方的湖畔旁。
春日的斜阳正暖,打在一束开得正好的海棠花上。这海棠花红如胭脂,当真开得漂亮。
苏月瞅了瞅,一眼就看中了枝头那株开得最漂亮的。
她一时起了性,也抱着放松一下的心思,伸长了手,想去摘。
奈何这五岁的小身板太矮小,离枝头还有一大截儿距离呢。
够不着。
苏月蹙眉懊恼,可能是性子使然,越是摘不到,越想弄到手。
正当苏月踮着脚尖一跃一跃之时,身后忽然伸出一只手臂,便略略抬起,轻轻松松替她将开在枝头那株最美的海棠花摘了下来,递到她的面前。
“……给。”
苏月愣愣的望着近在咫尺的海棠花.
海棠花娇艳,这手也是修长匀称相当好看。
苏月忙转过身子,见立在面前一袭锦衣的半大的少年,直愣愣的朝着他的脸庞看了许久。
即使尚显稚嫩,即使隔着前世今生,这张脸苏月一辈子也忘不了
她有些慌张地朝后面退了两步,深吸一口气,才道:“我……我不要了。”
少年略略蹙起了眉头。
苏月没再说话,只提起裙摆,转身便慌不择路地朝外跑。
耳畔荡起一阵阵风,苏月只觉得这冷风直直往自己的心口灌,激起周身的阵阵颤栗。
却难掩她此刻的惊讶与无措
晋王杨澈,他为何会出现在此处?不想自己今生竟会如此早就遇见他,比前世提前了整整十年左右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