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他要我陪他过十八岁生日，我要回去陪他，日子就快到了。”

田柾国自顾自地说着，完全没有注意到一旁少年已经骤变的脸色。

“……你要去找谁？”

田柾国有些奇怪地抬头看他，终于发现少年的神情很奇怪。

“我要找齐百安。”

“我就是齐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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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一个又一个奇形怪状的世界里游荡了好多年。

有什么人，发生什么事，全由他来掌控，随心所欲。

可是也是会腻的。

他想走却走不掉。

他只知道他叫齐百安，被困在了执念里。他忘记了进入执念之前的事情。

他想起刚在执念里恢复意识时，他看见镜子中自己的模样，还以为自己是个女孩子。

他在精品店里拿走各种各样亮晶晶的饰品戴在头上，又去服装店挑选了最漂亮、最惹眼的裙子穿上。

直到他顶着一头亮闪闪的小夹子走进女厕所脱下内裤准备上厕所时才发现。

他是个男的。

起初他还有些兴奋，认为这说不定就是他的执念。

他猜，从前的自己明明是男生却很可能有着性别认知障碍，喜欢扮成女孩子的样子，然后被身边的人瞧不起。

想要变成一个心理没有问题的正常男性也许是他的执念。

于是他连厕所都没上就提起裤子马不停蹄地奔向理发店剪了一个帅气的短发，奔向服装店选了一身帅气的工装。

结果是他并没能离开执念。

好吧，他的执念不在这儿。

他只能继续留在这里。虽然这个世界里有好多好多的人，可是他们的一举一动全由他来控制，只要他的思绪稍稍松懈人们就会像时间静止一般全部停滞不动，太辛苦也太无趣了。

他整日穿梭在一动不动的人群中，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看电影、一个人过生日、一个人忙忙碌碌麻痹自己，将家从城东搬到城西、从城南搬到城北。

在人群中一个人，才最孤独。

被困执念前的他会不会有一群可以打打闹闹的朋友？会不会有一个人替他牢记生日、准备惊喜？

总不能也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吧。

他这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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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好像凝固了一般。

田柾国的目光一寸一寸地抚过少年，或者说是齐百安的脸颊，混杂着快要喷涌而出的温润爱意、思念与惊讶。

是了，这么一张漂亮得不似男生的脸，不是他还能是谁？

“……你长大了。”

好半天田柾国才吐出一句话。

他几乎没有犹豫地立刻接受了少年就是齐百安——那个小孩的事实，即使是他亲手害死了他。他想都发生了这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他伸出手想要抚摸齐百安的脸，却被躲开了。

他如梦初醒地缩回手，小心翼翼地打量齐百安的神情。他怕他还记着八年前的一切。

“百安你……不记得我了吗？”

齐百安大概以为自己以前是田柾国一个很重要的人，毕竟他确实失去了不少的记忆。

实在是不巧，能够将田柾国带出执念的人居然是他——另一个被困的人。

齐百安颇为抱歉地对他摇摇头，表示自己的确什么也不记得了。

田柾国松了一口气。不记得了才好。

他有些后怕地想起自己刚刚失控时说出的话，所幸对方好像没有当真。

齐百安不明白他怎么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只是自己也被困在执念里，因为失忆连执念是什么都不知道，现在有这么一个从前认识自己的人在，不如好好问问关于自己的事。

“诶田柾国，给我讲讲我以前的事。”

齐百安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样，睁大眼睛直直地看着田柾国。

然而田柾国当然不敢回看他，以前的事更是万万不能完完整整告诉他。

“我们是很好的朋友啊，每天都呆在一起。”

齐百安对他简短而敷衍的回答很是不满。

这家伙在隐瞒什么？又或者和他刚进执念时一样忘了些东西？

“你说要陪我过十八岁生日是怎么回事？是我要求的吗？具体是什么个情况？”

有一件很关键的事：他被困在执念里已经八年了，那么他在现实世界里也应该消失了八年。

“没出意外的话，我应该在八年前突然消失了才对吧，我的家人没有寻找过我吗？你没有找过我吗？”

当然没有。因为你不是消失，而是死了。

事实是这样，可田柾国该怎么把这话说出口？

一连串的问题将他问住了，田柾国悲哀地发现自己一个也回答不出来。

“……我忘了。”

他只能说一个拙劣的谎言。

万幸的是，这个拙劣的谎言在齐百安这里是成立的。

“好吧。”

齐百安失望地叹了口气，不再继续追问。

他不再关注田柾国，而是苦恼这下两个人该怎么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