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揽风雨（十三）

白愁飞好像能把羲尧的灵魂卷入与天一色的深海里——如细柳镇的海，一浪一浪的拍，沙粒被波涛带走，溺水的人与搁浅的鱼都被冲回岸上，有人伸出手来，不顾一切的帮着他们躲避了死亡。

感恩之余，又是另一种死亡。

雷纯就是那个伸出手来的人。

另一种死亡不过是坦白。

羲尧果断的选择了溺死，她无法面对未知的危险，也无法赤裸着觉察心意，溺死是最好的结果。因为她逃不开白愁飞的视线。她清晰的感知到他的喜悦和淡淡的局促、同时夹杂着期待，所有的一切混合着挂在凉亭四角的灯笼烛光，将她钉在这一寸狭窄之地。

那支木簪子——

现在还在她的身上。

羲尧只好不语，她回答不了雷纯的问题。

雷纯知道爱慕一人的心情如何，这几年和苏梦枕幽会，多少都是私心作祟，碰到门派之间的事情都心照不宣的不谈。她也了解女儿家的心思：不想说和不能说都是因为有极大的顾虑，她能看出来羲尧不是个心冷的姑娘，只不过包裹她的壳子太硬，得找个人敲开。

她见状也没继续问，看了眼白愁飞，低垂着眉眼偷偷笑。

温柔倒是想知道，她天生是闲不下来的，少时就爱鸡飞狗跳充满乐趣的日子，听一些小报消息后总是会说一些自己的意见——她觉得自己能一语中的，当回江湖里的巧嘴。

温柔趴在羲尧耳边小声道：“等我们回到细雨楼，阿尧姐姐你同我讲讲呗。”

“想听啊。”羲尧唇齿之间都是桃花酿的酒香气，她像是醉了但又没醉，眼神比有月光倒影的湖面还要清亮，她笑了声：“你问问小石头，他在这方面经历的应该比我多。”

王小石：“.......”

王小石在旁边看热闹瞬间傻眼：“不是，这怎么能扯上我呢！”

温柔哼了哼，瞪了眼王小石，嘟着嘴：“阿尧姐姐你故意的！”

“温柔你忘了？小石头情感受伤十五次，半年一个呢。”白愁飞暗戳戳的帮着羲尧说话，转的话锋箭头直接扎进了王小石的身体里，一番揶揄之语轻快至极。

温柔：“......”

再听还是会气。

王小石笑骂：“大白你和阿尧真的是我的好朋友嘛？！！”

语气别提有多幽怨。

雷纯看着温柔装作气鼓鼓的模样，拍了拍她的手，“别气了，小心气性大变老。”

温柔吓得赶紧喝了一口酒压惊：“我才不生气呢！”

几人哄笑。

温柔吐了吐舌头，一副俏皮样。

雷纯举起酒杯，道：“苏楼主是个至情至性至真的人，他和王公子还有白公子结拜，定是看中了情谊。你们三人，互相扶持，细雨楼一定会越来越壮大。”

这几句话竟然出自六分半堂大小姐之口。

要是被雷损听见了又有乐子看了。

羲尧不敢苟同。

白愁飞、王小石异口同声：“我们会好好辅佐我们大哥的。”

今时此刻，豪情壮志。

天塌下来都压不弯的傲骨，一块接着一块的拼凑成了无数有着野心的人。

白愁飞就是其中之一。

他是只鹰。羲尧想着。

可他不是那种可以豢养的鹰，他与金灵不同——他的双翅是广袤的天，利爪是无垠的地，撑着他飞起来的，是他用二十六年燃烧着的生命。

他能飞多高呢。

很高吧。

要是摔下来会有人接住他么？

羲尧动了动手指，盯着酒杯里的酒水，表情突然变得凝重起来。

有时候沉默也会像山一样沉重，因为那是无法预料未知的沉默。

羲尧在这种沉默里竟然会在想白愁飞之后的命运。

如何呢。他会如何呢。

直到白愁飞轻轻的碰了下她的手背，她才从沉默中晃过神来。

他问：“哪里不舒服？”

她答：“没有。”

沉默潦草结束。

-

一顿饭宾主尽欢。

雷纯走时还与温柔说了几句贴己话，有时间还会再相聚。

羲尧走在后面，脚边的石子被她无意间踢得远了些，她一愣，莫名的想到了在皇宫的那段时日。

高太后廉洁自奉，处事公正，所以她垂帘听政期间，朝政比较清明，她因此也被称为女中尧舜。

后于元祜八年秋逝世。

那年羲尧刚出生，羲匀柳给她取名取得很是遭皇家忌讳，尧之一字，含义可想而知。

大一些，羲尧便和一些朝中大臣的孩子玩作一团，她和陆况之子打过交道。

在皇宫御花园，仅一面之缘而已。

起因就是一颗石子。

“阿尧，怎么不走了？”白愁飞见羲尧呆愣在原地，走过去轻声问她。

记忆里的石子轰然碎裂，羲尧点到即止没深想，她抬起眼看白愁飞，“我准你唤。”

白愁飞疑惑：“什么？”

羲尧叹气：“听不懂就算了。”

“扶倾。”白愁飞一瞬间福至心灵，紧张的都颤了音，“扶倾？”

羲尧忽略心头异样的感觉，她抿了抿唇：“嗯，我们走吧，温柔和小石头都走远了。”

像风牵走野草的籽一样。

找了高处扎了根。

会开花的。

白愁飞想看到那支独一无二的花。

他的心情因为自己唤得一声声扶倾变得甚是愉悦，像孩童偷吃了糖，从内到外都甜得发腻，他牵起唇角笑笑：“好，我们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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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写了写，激情短打，还是发上来了。还是不定时更新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