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石帮着取了一个折中的称呼:“那叫你大白好了。”
白愁飞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羲尧。
神色有些无奈。
王小石对着温柔笑了笑,有点好奇她给她自己取的称号,便问:“你给自己取了什么称号啊?”
“我?”温柔指指自己,扬起笑脸,歪头的模样俏皮可爱,“我还叫温柔。”
两道声音,一道白愁飞的、一道王小石的,一同响起:“凭什么呀?!”
“就这么决定了!除了这三个原则我还有八个习惯。”温柔拍板钉钉,没理会这两个人的一脸不赞同,絮絮叨叨的继续说着她的八个习惯。
羲尧从未遇到过如此活泼开朗的女孩子,她像温柔这般大的时候,可没有这么肆意。
她被养在深宫里,多半跟皇室打交道。
不能不顾皇家威仪,她很少像现在这样游于山水之间。
在她父亲死后,她承了她父亲的遗志,替他守护整个大宋。
白愁飞听着温柔的唠叨掏了掏耳朵,脸上的表情略微带着嫌弃,装作听不见似的大步往前走。
秋凌渡渡口。
江面一览无余,从北至南,绵延千里,看不到尽头,两边山峰尽显险峻,峭壁之上葱葱绿绿,生长出了不少灌木。
羲尧几个人站在岸边,温柔看着江面,连个船影都没有,疑惑:“这怎么一艘船都没有啊?”
白愁飞故意逗温柔,笑道:“还不是被你念走了么?”
温柔皱眉:“你怎么又怪我?”然后拉住羲尧的胳膊摇了摇,像小孩子撒娇似的,“阿尧姐姐你看他!”
羲尧拍了拍她的手背,“逗你玩儿的。”
白愁飞看着羲尧,又将目光收回,似乎又回到了和羲尧刚见面的那种感觉,清清冷冷的,翻飞的白衣像振翅的蝶。
“要是没有船,就赶不上八月十四送匣子了。”王小石的师父许笑一在他离开白须园前,叮嘱过他,让他一定要在八月十四那天在京郊苦水铺将这个匣子亲手交给苏梦枕。
这个匣子里的东西关乎金风细雨楼传承。
这时,一艘大型的木船缓缓的从北面而来。
看样子就是富甲商贾的船。
融合在风里的还有琴音。
温柔道:“那么大的船,能带我们么?”
大抵也是要去京城的。
去京城要过很多道口。
不晓得通不通往苦水铺。
王小石挑挑眉:“问一问就知道了。”
距离有些远,要是喊船主人,人家也未必听得见。温柔看着王小石道:“那么远,我们喊她,她能听到么?”
王小石放下箱笼,从里面拿出了一根笛子。
温柔惊叹:“你还会吹笛子啊?”
羲尧与白愁飞站在一侧,迎面是江边的风,还有白愁飞身上的皂荚香味。
羲尧若有若无的瞟了他一眼。
琴音与笛音相互交织,抚琴的姑娘头戴幕篱,随风扬起,露出的侧颜如画般清丽动人,素手芊芊,曲声悠扬。
船缓缓靠岸。
那位姑娘走到船边,声音温温柔柔:“窈窕汉江水,竟遇知音人。”
这声音...雷纯?
羲尧的目光变得凌厉了些,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平常,多了一分探究神色。
白愁飞没发现羲尧眼神的异样,喊道:“姑娘!我们着急进京,可否捎我们一程?”
已经被羲尧戳破身份的雷纯不知羲尧如何想,她听到白愁飞问,正好中她下怀,便说:“以音会友,正是缘分,有何不可?”
她答应的爽快,四人接连上了船。
羲尧没有一直盯着雷纯看,倒是看了看船的周围,包括摆设和桅杆船帆。
白愁飞作揖,江湖礼节:“在下白愁飞,这三位是我的朋友。”
王小石也说了自己的名字:“王小石。”
“我叫温柔。”温柔心里要乐开了花儿,前有阿尧姐姐,后有美人姐姐,一手一个,走哪儿都是招人艳羡的。
羲尧很少给人行礼,朝廷有朝廷的规矩,江湖有江湖的规矩,她向来接受别人礼仪,回礼时不显傲慢也没有多规整,于是她只对雷纯笑了笑:“唤我阿尧便可。”
“我姓田,叫田纯。”雷纯有自己的计划,当然不可能告诉他们真实姓名。
温柔在羲尧耳边说了什么,她没有听,她看着船的里侧,挑了挑眉。
有人在偷看。
雷纯虽是雷损之女,此番前来也是为了匣子,但是她对于苏梦枕终究还是不同。
也许事情没有那么糟糕。
等羲尧从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来,便听到温柔道:“纯姐姐你可真好看,眼睛里像有星辰似的。”
“妹妹也好看,妹妹的笑颜像朵花儿。”温柔是万万不能伤的,因为是苏梦枕的小师妹,她得多多照顾,至于另一位姑娘,雷纯看向羲尧,眼底情绪意味不明。
在细柳,她并未见过这位阿尧姑娘。
羲尧回以一笑,有种冷意。
雷纯不再看她。
又打趣了一会儿,温柔被逗得炸毛,装装模样踢了王小石一脚。
雷纯笑道:“船上的空房有很多,也没有外人。四位可以随意,还有一间上房,就留给温柔妹妹和阿尧吧。”
温柔一手拉住羲尧,一手挽住雷纯的胳膊,一脸天真:“纯姐姐可真懂我,以后有两个姐姐相伴,定是比他们两个有趣多了!”
“你和阿尧要是有什么地方住的不习惯,我的床也很软也够大,你们可以和我一起住。”雷纯本就教养极好,态度柔和,说的话让人听了也没有反感。
羲尧纯纯凑数被温柔拉进去的。
她很好的藏住了眼底的寒,笑得大方得体。
王小石不解:“这三个女孩子第一次见面就这么要好了?”
“不见得。”白愁飞没多说什么,拍拍王小石的肩,“走,去看看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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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风,江静。
白愁飞和王小石拿着鱼竿垂钓,羲尧在一旁用白帕子擦着她的短剑。
“送完匣子你打算去哪儿啊?”江海辽阔,天高鸟飞,总不能局限于一个匣子,与王小石同路,朋友一场,白愁飞还是问了问。
“我在白须园待够了,趁着师父放我下山,我想到处去看看,人活一生重在游历。”王小石看了看白愁飞,又看了在白愁飞身侧的羲尧,笑道:“总听说京城是天下的中心,我想去京城看看。等京城待够了,再去别的地方。你们呢?”
京城,不是好地方。
“留京城吧。”还有个蔡京等着她,那个糟老头子坏得很,也许根本不相信她的“死”,等着她自投罗网。
她得重新回到枢密院。
“我要留在京城。我想夺取功名。”白愁飞建功立业的心思从不加以掩饰,没有野心和志向,和毫无灵魂的傀儡有什么区别?
白愁飞自然不愿如此。
王小石问道:“夺取功名就一定要在京城么?”
白愁飞笑:“那当然了。想要夺取功名就得在最光亮的地方,黑暗当中的鲜花不如一条火镰。”
鲜花会凋零,春日落了雨会再现鲜艳,而到了冬日,脆弱的不知道还能不能撑过雪压背脊的日子。
火镰,若不死不灭,任风暴裹挟,毅然决然毫不退缩。
白愁飞想,他只能高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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