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聚细柳（二）

颇显荒凉的草亭子里，细雨绵绵，已无狂风。

王小石举着那盆青花接了接雨水。

脸上仍旧挂着莹莹笑意。

完全不在乎刚才所经历之事。

温柔觉得这人十分的奇怪，打人的时候用剑鞘，多半起吓唬之意，不带丝毫血腥杀戮，伤人也伤不重，就跟逗小孩儿玩似的。

于是，温柔不理解的问道：“我说你是不是傻啊，那么多人打你，你都不拔剑，你这剑难不成是个摆设啊？”

“姑娘，既然你不是我的接头人，为什么要出手相帮呢？”王小石对于这个姑娘也有一肚子疑问。

温柔道：“你不是要将这个匣子送给苏梦枕么？我是他师妹，自然要出手相帮啊。”

王小石看她的眸光都亮了不少，笑道：“我叫王小石，小石头的小石。”

“我叫温柔，温柔的温柔。”温柔胸前绣着两只寒燕，仿若振翅欲飞，她生得娇小俏气，微微仰头，恣意极了，“谢就不用了，闯荡江湖锄强扶弱，是我分内之事！”

温柔问：“对了，你接下来要去哪里？”

“匣子的事情泄露了，看来我的接头人出事了，我得去找他。”细柳镇如今危险万分，接头人是谁、情况如何、会不会陷入敌人之手，这些他并不清楚。以防万一，还是先行去寻为好。王小石对着温柔点了点头：“告辞。”

他去往的方向是码头所在位置。

“哎！你等会儿，那边是码头，抢匣子的人都在那儿，不管谁跟你接头都不会在码头啊！”温柔叫住他，皱了皱秀眉，王小石要是去码头那不是自寻死路？

王小石回头看她，“我知道，所以我去码头抓几个人来问问。”

“怀璧者有罪，杀人者无情。”

白衣身影渐现，王小石定睛一看，是酒馆那名白衣公子。

而其身后，是撑着青伞的那位姑娘。

“这细柳镇里到处都是杀人者，他们不仅想要你的匣子，还想要你的项上人头。”白幽梦笑了笑，含着说不上的寒意。

那双眸子淡得看什么都显得清冷。

他道：“我看不如你把匣子交给我，也免了刀兵一场。”

“不行！”温柔立刻护住王小石，先是看了眼羲尧，眼里闪过一丝惊艳，然后将视线移到白幽梦身上，却对王小石道：“他来路不明，不能给他！”

羲尧纯属半路凑热闹。

没想到还能与洛阳王温晚之女产生交集。

温晚出身岭南老字号温家，在洛阳城无人敢惹，那个所谓的赵家在其面前连蝼蚁都不如。

这小姑娘怎么不好好的待在温家，跑出来闯荡江湖了？

王小石看白幽梦一身轩然霞举之资，并不像阴狠之辈，便问道：“你想要这匣子？”

白幽梦负手，声音像雪山刮下来的风，带着冷冽的雪花，能冰到人心里。“当然。”

温柔气急：“你们怎么人人都想抢这个匣子？这明明不是你们的东西！”

“因为在这江湖里，人人都想闯出一番事业，夺取一些功名。在细柳镇里，这匣子就是最大的功名。”白幽梦几度愁闷不得志，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让他大展身手，怎能轻易放弃？

想飞之人，得看命有多重。

羲尧观他如鹰隼，不畏浮云风暴，在高山之巅俯视芸芸众生。

凭尔去，忍淹留。

“人人都想抢匣子，而你却想要功名。这人云亦云的事，做了有什么意思呢？”王小石走近白幽梦，轻语：“不如...”

其中言语听不大清，白幽梦思考其中利弊，道：“听起来不错。不过你就这么相信我？”

“刚刚在酒馆是你灭的蜡烛，你并没有下黑手，证明你是个光明磊落的人。”王小石大方坦然，还看了一眼羲尧，“这位姑娘也是。”

沾了白幽梦的面子。

她也受了一句夸赞。

不由得哑然失笑。

光明磊落，这是个好词。

可她不是个好人。

白幽梦神色不改，也不晓得他对“光明磊落”这四个字作何想法，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去。

羲尧看着白幽梦的背影，与王小石道了一句：“告辞。”

雨势渐小，隐约能闻到山野之间的气息，海风的腥咸裹在其中，在天地之间缠绵，不知是腐烂还是新生。

羲尧想，这漫长的、周而复始的、莫过于死亡。

她遇见的白幽梦，大抵就是春风里生长的野草，仅仅几面，若不相识不相交，也能看到他的铮铮傲骨。

是个有趣的人。

就不知他的命是轻，还是重了。

——

秦因为飞飞还没带他们去碑前，所以羲尧一直认为他叫白幽梦。因此文里叙述也是白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