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聚细柳（一）

天色愈发暗沉，一道闪电划破天际，惊雷阵阵，黑色的云笼罩在这一方天地，光被吞噬得彻底。

羲尧推门而进，随身后而来的是那名背着箱笼的“书生”，剑鞘末端滴着水珠。

狂风从门的缝隙中扩大了领域，席卷到酒馆内，吹灭了几只蜡烛，夹杂着肃杀之气，几十个人同时看一个方向，有种被审视打量的窒息感。

羲尧站在原处没动，目光落在了酒馆里侧、恍若无事仍在吃酒的白衣身影上。

勾唇。

她慢慢的走近，径直地坐在了白衣人的对面，拿起另一只酒盅毫不客气的给自己倒了一碗酒。

还轻轻的与坐在她对面的人碰了碰酒碗。

白衣人、白幽梦。

终究还是在此地相遇。

寻一处高就，挣得功名身。

怕是他也想对那个匣子下手。

仿若书生模样的王小石怔愣了一瞬，感受到从背后传来的冷意，短促的“哦”了一声，随即折身把门关好，在那群人怀疑不定的眼神中，走到了羲尧和白幽梦所在的桌旁。

王小石问：“公子、姑娘，可否搭个座？”

白幽梦抬头看了他一眼没回答，拿起酒碗喝了一口酒，尽是冷冽气息。

桌子上烛光摇曳，有一小团火在羲尧眼底燃烧，她淡淡开口：“公子随意。”

箱笼被王小石置于地面，他落座后将手里的那把剑放进了箱笼里，又从箱笼中拿出了一盆青花。

——“这盆青花就是信物，在照野酒馆拿出这盆花，那接头的人自然就会现身。”

这是他从白须园临走之前，他师父交代他的一句话。

然而，他面前的这一男一女什么反应都没有。吃酒吃的很是尽兴。

放在桌子上的那一小盆青花略显孤零，但长势还算不错，看样子精心照顾过。

羲尧的口舌间有着酒的醇香，她嗜酒，没忍住又多饮了一碗，还想着再倒一碗酒，却被白幽梦按住了手腕。

他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

羲尧收回了手，嘴角的笑意加深。

王小石生得俊朗、眉目干净无暇，看着毫无锋利，就像是初出茅庐的少年郎。

有人问王小石：“小兄弟，看着眼生啊，从哪儿来啊？”

“我从海上来。”王小石笑意吟吟的回。

这一回不要紧，要紧的是他回的是“海上来”。

问话的人先是念了念王小石回的后三个字，而后立刻抽出剑来，指着王小石，语气不善，大声喊道：“带匣者！交出匣子！”

除了白幽梦和羲尧还有店家，几乎人人都拿出了武器。

以一敌多，双拳难敌四手。

混乱一触即发。

王小石护住箱笼，神色凌厉。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从上方传出——

“就凭你们几个杂碎，也想动金风细雨楼的东西？”

空灵的、又带着俏皮劲儿的。

白幽梦端着酒碗的手顿了顿，与羲尧对视了一眼。

“谁在装神弄鬼？！”

“我看是你心里有鬼！你个胆小鬼！”

“何方君子？是好汉就现个身！”

“你不光眼瞎，耳朵还聋么？连我是男是女都听不出来？”

此话一出，惹了个笑话。

笑声一波高过一波。

多了些“热闹”。

那人被这么一番嘲讽，气急：“给老子滚出来！”

“来就来！”

头顶上方蓝绿红相间的布带中刺出了一把刀，刀刃划过带动空气，发出响动，出来了个穿着红衣的小姑娘。

她给了那人一脚，扯住了其中一条蓝色的布带，控制好力度，在半空中凭着那条布带悠悠然的飞转，刀刃所过之处，皆是一片暗色。

一支蜡烛载于她的刀刃之上，唯一的光源。

“洛阳王温晚之女、红袖神尼门下、小寒山燕，”她稳稳的停了下来，刀横在胸前，蜡烛未灭，烛火忽明忽暗的映在她的脸上，竟是说不出的娇俏，她嘴角噙着一丝戏谑的笑意，微微扬起下巴，“温柔，温女侠！”

王小石趁此机会想试探这个姑娘是不是他的接头人，便道：“青峰山下雪。”

哪知那个姑娘道：“你个笨西瓜！”

羲尧弯着唇角，暗色里，她的眉眼尽显冷冽。

王小石有点傻眼。

“啊——”在黑暗之中又有一人喊出了声：“我的眉毛！”

原来是温柔刀上的烛火烧到了某位倒霉仁兄的眉毛，喊完之后，瞬间群起而攻之。

王小石见状不对，拉过温柔的胳膊，躲过了一击。

因为酒馆都被灭了蜡烛，想要看清彼此难上加难。也只有外面闪电划过之际，才得以看清一二。

双方打得太过激烈，分不清敌我，有人跌在了白幽梦和羲尧的桌上，差点打翻那盅酒，白幽梦面色寡淡的一个抬手给扔到了一边。

羲尧挑了挑眉，像是听戏似的，在刀光剑影中从容自若。

“看清楚再打，自己人别打自己人！”

“掌灯！掌灯！”

掌了也无用。

白幽梦抓起几颗花生粒，随手灭了个干净。

在众人慌乱之下，王小石拿起桌上的青花，带着温柔就跑了出去。

“都停下！别打了！”

“赶紧掌灯！人都跑了还在那儿打！”

灯火一亮，连着屋子都暖和不少。

有一人来到白幽梦面前，问了两句：“是不是你打的我？是不是你打的我？！”

场面再度混乱。

羲尧手指敲了敲桌子。

白幽梦看她。

“走吧，寻人去。”

两个人放下酒钱，一同起身出了酒馆。

走远了些，隐隐约约还能听见打斗声。

还掺杂着店家的哭喊：“哎呦！我的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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