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线索?”王氏问。
“今天我又去问了那个小哥哥，小哥哥说他那天做完包子去了厕所。当时食堂里只有大个子和小汀。我就问他俩去了哪里，他俩都说没出门，大个子说他一直在炒菜没看到又人进来，小汀说自己在洗菜就在门口中途也没见人来。”琴语和王氏说，“但是那天早上他们去厨房，发现门没锁，钥匙是大个子管着，大个子说他前一天晚上锁门了。他说小哥哥可以给他作证。”
“之后了？”王氏一边整理思绪一边问。
“之后小哥哥说确实锁了，那天晚上他落东西回来取，还是叫大个子开的门，后来也是大个锁的门，他当时还特意扯了扯锁，确定是锁死的。”琴语说完，“厨房的其他人也能给这三人作证，除了那个小哥哥没人证明。我又问了当天的休息的人，他们都有不在场的证明。”
琴语说完又补充道:“夫人，我调查中发现一个问题，大个子的证明太完美，连去了几次厕所喝了几次水，添了几次柴都有人可以证明。”
王氏点头，让琴语没事多去厨房玩。
说完又说要教琴语一些身手好让他能自保，琴语一听高兴的都快跳起来了。
“明儿我教你俩用火铳。”王氏说，粉妮兴趣盎然，琴语既期待又好奇，二人连连点头。
王氏说完这话，叫翠儿拿尺子给他二人量身高，过几天，天也该转凉了。
晚上戚继光和戚印也回来了，王氏拿来衣服让戚印试大小，这是一件粉色的圆领大襟袍，因是秋天做了宽袖收口，镶着白色暗纹袖缘。衣长离地五寸，刚还盖住脚腕。
“妈这是您给我做的?”戚印一边左右打量新衣服一边问。
“我哪有时间，是叫清涧和豆蔻给你做的。”王氏笑道，这两位姑娘一向手巧。
“后天赴宴就穿这身了。”戚继光打量一番说。
一家三口有说有笑，琴语在一旁看的十分羡慕，粉妮拿起夫人送的头绳和香膏把玩着。
次日下午，王氏叫粉妮帮忙准备礼物，又让翠儿准备宴会要穿的衣物。
粉妮整理好礼品清单，王氏让她给自己参考参考哪套好看，说完她拿出几套衣服来。
第一套是淡蓝立领大袖长袄配的是素色百褶马面。袄上缝着一对飘带。粉妮问夫人是什么宴会，夫人说是折桂之宴。粉妮摇头，说这套太素了。
王氏又试了第二套，这套是交领桃红琵琶袖织花长袄，下搭一条百蝶穿花马面裙。两侧飘带上绣着七彩牡丹。粉妮说这套好看，王氏却说太隆重了。
戚继光这时候也回来了，见状站在门口笑看着妻子。
“别楞呀！帮我看看——”王氏看见丈夫来了便拉着丈夫给自己参考。
戚继光仔细看了看说道:“都好看——”
王氏有些不满意，一边换衣服一边说:“说了也白说。”
“你试一下这套。”戚继光从箱底拿出一套袄裙递给妻子。
王氏拿过来，是之前自己带过来忘了穿的一套衣服。铺开看衣服也真是不错，便决定明天穿这套。
粉妮见他们夫妻讨论起家务事，便主动离开了。
走出去散步，这一院子的秋花，让粉妮看的有点想家。
戚印走过问她怎么了?她看着戚印，往常只是觉得他有着不一样的成熟，如今才知道他真是不一般。
“戚印，你怕你父亲么？”粉妮问。
戚印没想到粉妮会问这个问题，这一下把他问的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半天他才说道:“说不上怕，只是不敢忤逆。”
“那不还是怕么？”粉妮歪头看着戚印，他颈部有一条狰狞的伤痕。
“你盯着我脖子看什么?想吸血啊？”戚印被粉妮看的发毛，于是摸着脖子调侃。
“我在看你脖子上的伤痕，这是战场上留下的么？”粉妮伸手想去触碰。
戚印也没拦她，往后退了一步说:“不是，还记得我和你差不得事情吗？”
“这是?”粉妮看着戚印，这是被他亲爹杀他时留下的?
戚印点头，粉妮不敢置信，拉着戚印衣领仔细看。
“你看什么呢?”戚印又往后退了一步。
“天呐?”粉妮惊呼一声，“被父亲杀死这是多绝望啊？”
“不知道，我记不起来……”戚印怎么可能忘记，他只是不想回忆。
“哦……那疼吗？”粉妮这情商忽高忽低的。
“疼……”戚印低下头，也就戚印脾气好，不然早赶她走了。
“有多疼?”粉妮不合时宜的又问出这么一句来。
“不知道，很疼。”戚印脾气真好。
“什么叫不知道很疼?”粉妮继续追问。
“……”戚印扭头看着粉妮，“我这有剑，你试试?”戚印说着拔出佩剑。粉妮赶紧站起来摇头笑道:“不了不了，我怕疼……”
两个人一个追一个赶，在营外的郊野嘻嘻哈哈。
“怎么拿着剑追人了？”
“父亲?”
“一物降一物，看你还吓唬我!”
戚印把剑收回剑鞘，看着父亲低下头。
“行了，下次不许这样了!”戚继光一笑，拍了戚印一下，戚印这才抬起头来。
粉妮歪着头看着二人，若有所思，片刻她看见千户和佥事来了于是跑过去要和千户玩，佥事挽着千户胳膊，看见粉妮来了，白了千户一眼。
“他俩?”戚印看着千户和佥事冲戚继光一撇头，戚继光看了戚印一眼又看着佥事和千户带着笑意点了下头。
粉妮见到佥事翻自己白眼，冲着佥事哈哈大笑，佥事说要好好收拾千户，千户推开佥事笑道:“再说我揍你!”
粉妮和千户嬉闹一阵便各回去休息了，千户与佥事也回了宿舍。
二日，一家三口前去赴宴。
林倩儿从帘子后探头看了一眼戚印，之后便含羞躲到帘后与女孩们聊天去了。
“总兵夫妻好恩爱啊!”
“公子近来越发长高了呀——”
“恭喜令郎蟾宫折桂!”戚继光与王氏拱手贺喜。
“恭喜兄台金榜题名!”戚印与状元郎见礼。
众人寒暄一阵，便落座了，王氏与戚继光并坐在席上，戚印坐在父亲身边，状元郎走到父亲耳边看着他们二人耳语几句，之后便看着戚继光偷笑。
“那边席上的夫人是谁?”帘后女席上的客人调开帘子一角看着外面问。
“那便是总兵的妻子。”另外一个女客说。
“她一个人妇道人家怎么还上席了？”
“真羡慕他们两口子恩爱。”
“她和咱们不一样，你一辈子也别想，换成你男人非打死。”
“为什么?我看戚总兵也没打她呀!”
“戚总兵惧内!听说这个王氏是个母老虎。”
“哎哎!我听说她好妒凶悍。”
“我知道，之前我当家的给管了个闲事，谁知她直接甩了茶壶给我当家的赶走了。”
“你家那口子也真是的，人家刚丧子就给人老公找小老婆，缺德不缺德?”
“哟!你这个生不出儿子的二婚婆还说别人了!”那女人一听林倩儿的母亲这样说便像被踩了尾巴似的。
林倩儿并不是林指挥的亲生女儿，而是林指挥续弦时跟着母亲来的。林指挥早年家贫，老家闹饥荒，妻子父母饿死。林指挥因在军中逃过一劫，后来续娶了林倩儿的母亲赵氏。赵氏原是书香世家，后家道中落，丈夫客死，大伯抢占了家产，赵氏母子被赶了出来。孙卖婆见她可怜便把她说给了林佥事做续弦。
这里除了王氏便只有赵氏和大家不同。女人丈夫活着要守丈夫，丈夫死了守枯骨。混在男人堆里是万万不能的，最好身边没有三尺男童。一个女人男人死了便要守节，改嫁是万万不能的，最好是守的像个枯木一般。
王氏这些人没胆子说三道四，这下揪着赵氏便是万万不能饶的。
一桌子女客还是数落起赵氏的多种不是，什么女儿的脚裹得不精，什么女儿十六七还未出嫁，什么丈夫的衣服不够新，最该数落的便是二妻居然生不出儿子来。
开宴后，帘外传来一阵起哄声。
几个女客挑开帘子向外望，只见王氏端杯敬酒。
“天呐!”
“这怎么得了!”
“总兵回去不会要打她吧？”
屋内议论纷纷，她们从未想过一个丈夫会允许自己的妻子在桌子上和男人喝酒。
推杯换盏，有人便提起戚印的婚事，说戚印也不小了，让戚继光早些做主寻一户门当户对的人家结定丝萝。
说话间又询问他家有几个孩子，听说只有一个便和戚继光开玩笑让他多娶几个开枝散叶。
戚印见母亲虽然一直笑着，眼中却藏着不悦，赶紧岔开话题。
见他插话桌上一位将领便要给他做媒，说是王总兵家有一位闺秀，年岁与他相仿，生的如花似玉。戚印原想推辞，可是在得知总兵姓时，却又忍不住追问这王总兵的名字，一听名字，原想婉拒，却想到若是两家结定姻缘，他总不能再像历史书上那样做了吧？于是看向父亲，戚继光对这人的品行不太满意，便给婉拒了。
见戚继光婉拒，旁边的将领又想把自己妹妹说给戚印，于是半开玩笑让戚印给自己家里送茶。
戚印和他寒暄一阵，得知他的家室后，也和开玩笑几句。
戚继光拉着王氏耳语，王氏看着戚印笑了笑。
散席后，戚印看着远处想到自己的终身不由一声轻叹。
王氏走过来搂着儿子说:“终身之事不用勉强，还需自己称心。”
戚印看着母亲，片刻扭头看向父亲，他不明白自己明明活着为什么还有人要撺掇父亲娶妾。
戚继光走过去轻拍他的肩膀，他低下头，片刻他抬起头看着父母轻轻一笑。
夜深，王氏知道戚印没吃好便拿了柚子给戚印送去，这时候柚子正好。
“妈，如果，我是说如果，爸真的娶小老婆您会怎么办？”戚印一边剥柚子一边问。
“待会你父亲来了你问他。”王氏笑着给戚印切柚子。
“……”戚印怎么敢问。
“我和你爸结婚时，我就说过，他要是敢背着我娶小老婆我就一刀劈了他。”王氏说完羞笑。
戚印听完低下头，王氏见状以为他当真了于是把柚子递给他说:“我开玩笑了。”
戚印抬起看着母亲一笑拿过柚子。
这次后戚家军便闭营训练，戚印已经半个月没有出过门了。这一日，他站在围栏前望着外面。
“看什么了？”戚继光走过来问。
“没……”戚印低下头。
“过来，我问你话。”戚继光说完让士卒拿来鞭子。
戚印见状把自己最近的事情回忆了个遍，有些茫然，自己最近也没犯错啊?父亲这为什么忽然动了鞭子?
“父亲您……?”戚印欲言又止。
“今天我怎样吩咐你的?”戚继光问。
“啊?”戚印委屈的看着父亲，“那也算不遵调遣吗？”
“那不算调遣?”戚继光看着戚印。
“……早知道我和妈一块回去的。”戚印嘀咕一句。
“嗯?”戚继光看着戚印。
戚印见父亲这般低下头，伸手解开扎在衫子外的腰带。
“你何苦了？就不能听从调遣吗？”戚继光见状也有些动容，不过他不敢心软，若是惯坏了他以后还有苦受的。
戚印也不敢因此事与父亲争论，低着头解开系带，脱去上衫，露出雪白的后背。
千户看了戚继光一会，想给戚印求情。
“打!”戚继光命令道。
戚印吸了一口气，抱住膀子，咬住腰带。
“啪”一声鞭响，后背上见了颜色。
戚印忍不住收了一下肩，真疼。
千户打了几下便开始放水，后面几下都只是红了点，戚印得以松了口气。
“必须见青紫!”戚继光看出千户放水于是命令道。
千户只好下了重手，后面每一鞭都见青紫。戚印疼的肩膀轻抖，手握紧紧住衣服。
戚继光见状，扭过头去看天，必须要戚印知道疼，让他不敢再犯。
“哼!”鞭痕压鞭痕戚印一下没忍住哼出来。
戚继光听见戚印的哼声，扭过天来，看见他额头上挂了汗珠，后背青紫一片，有的地方已经见了红色的紫斑，于是叫停了千户。
“把衣服穿上。”戚继光说完转身离开。
戚印穿好衣服，一边看着外面系腰带一边问千户自己改变训练方向是不是错了。
千户看着戚印，片刻说:“错就错在你没有报告给总兵。”
“我……也不知道这也要报告啊!”戚印其实想过要先报告，但他觉得这点小事没有必要。
“你改变训练方向可能会打乱少保的计划。”千户和戚印解释。
“有这么严重?”戚印停止整理腰带看着千户问。
“当然啦！不然少保会罚你这么重——”千户点头，今天少保罚是真重，足足抽了戚印六十多鞭。
“我也没想呀!”戚印解释，他也不是真没想到，而是觉得没什么大影响。
“……”千户看着戚印笑了笑。
“诶!我怎么听说粉妮今天也挨罚了？”戚印想起来之前听说粉妮今天被戒尺打了。
“她活该把火铳乱放，险些伤人了。”千户告诉戚印粉妮和夫人学火铳，没看清前方就放铳，幸前面人躲得及时又穿戴了盔甲不然就闹出人命了。
“啊？”戚印只知道粉妮平时是虎了点可也没料到她真没这么马虎。
“夫人原本想鞭她六十，想想这丫头细皮嫩肉的，便就只打了她胳膊二十下。”千户说完又叹了一声，“夫人也是真疼她。”
“……”戚印看着千户，“你不也疼她么？”
“你不也是么？”千户一笑。
“我和她哥们——”戚印说。
屋外传来几声鸟啼，借着便听见马蹄声、车轮声。阵阵秋风，满地黄叶。
张大成看见戚印在这也来找他了，戚印一看就知道为什么了，刚才千户说过擅自改变训练方向会影响整体计划。
“戚印，你那边怎么回事?”张大成过来是问戚印话的，“怎么没按少保吩咐训练?”
“我下午就改回来，刚才我父亲来说过了。”戚印后背上现在还疼着。
“行——”张大成准备走，又想在这聊会天，于是也走过来靠在栏杆上。
“戚印你到底是怎么回来的?”张大成还是没忍住问出了那个问题。
“我不知道怎么说……”戚印吸了一口呼出来，看着张大成，“但是我的父亲没有徇私。”
“我知道……”张大成拍拍戚印的手说，“当时是我……”说到这里张大成没再说下去，他觉得戚印活着就没必要去提起了。
“您检查过我死没死?”戚印看着张大成问。
“对……”张大成告诉戚印当时给他换好衣服后，总兵让自己再检查一下戚印的情况。
戚印摸了一下脖子，然后他问了个让张大成惊讶的问题:“那我脖子上刀口谁给我缝的?”
“你，你记得?”张大成吸了一口冷气。
“不，不是，我就是好奇……”戚印赶紧解释。
“哦……是总兵，我检查完他缝的。”张大成看着戚印的脖子。
“原来我们历史老师说的是真的……”戚印自言自语的说。
“行了，行了，别说这些了，你说的我心里发毛。”张大成赶紧止住话题。
“您怕这个啊？”戚印笑道。
“不是……”张大成也笑出来。
“张将军，我还想一下，我当时穿的啥样的?”戚印还是没忍住又问了出来。
“粉色的圆领袍，下面衬的裙子。”张大成感觉这话题十分别扭。
“哦，那穿的我最喜欢的一套。”戚印说完，感觉气氛不太对。
“戚印你以后别再抗命了。”张大成说完站起身。
“哦……”戚印也站起来。
这时候戚印的部下和张大成的部下打起来。
二人以为是什么大事于，一问才知道竟然是因为一株花打起来。
小甲说墙角的是一枝木槿花，小乙说是芙蓉花。
二人沉默片刻，张大成打算抽几鞭子了事，戚印却想出个主意，问他二人识不识字。二人说识点字，戚印转身去屋内把之前练字的稿子拿出来给他们。
“打猪草?”
“对花?”
戚印一笑，让他俩找琴语学这段，必须要学的像模像样。
两个人摸不着头脑，张大成也不知道戚印搞什么，但还是决定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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