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国之后

联合声明发布半个月后，姬职等人便收到了赵王的通知。

韩国将领韩冯率领的1万韩军与魏国邺城守将公孙喜的堂弟公孙越率领5万魏军已经抵达赵国边境城市：房子城。由晋阳赶来的秦国援军也已经穿过太行山，不日即将到达房子会师。

这天，还乡团众人正在商量开赴燕国后的计划。

负责安排他们生活起居的小吏赵阳突然急匆匆的跑进来打断了会议：“禀报公子，外面有人说是公子故人，想要求见公子。”

姬职心中纳闷，他来到这个时代后认识的朋友还没超过两手之数，基本上都在这里了，哪来的故人：“他们可曾通报姓名？”

赵阳支支吾吾的说道：“未曾。”

来客未曾通报姓名，他便急吼吼的打搅主人，着实不应该。赵阳深知这位燕公子今非昔比，但奈何对方出手阔绰。随手就赏了他一块蓝田玉 ，这可顶得上他一年的俸禄啊。

姬职看他这样子便明白过来，肯定是收钱了。念在他这种小人物生活不易，也就懒得跟他计较：“请他们进来吧。”

赵阳如蒙大赦，感激的看了姬职一眼道：“诺。”

不一会，赵阳就领着三人进来。

三人一入堂，姬职就被为首的那少年吸引住了，只见这楚人打扮的少年渊渟岳峙，不怒自威，俨然有大家之风。这种感觉也只有在白起身上才体验过。在他旁边，则是一个商人打扮的年轻人，此人面相端正，脸上却如刀削斧砍，显然是历经风霜。

姬职把目光移向另一书生打扮之人，隐隐然有那么几分竟似曾相识的感觉：“听闻诸位有事相见，在下便是姬职。敢问诸位尊姓大名，不知所来何事？”

书生闻言上前行礼答道：“在下上党人张亮，曾与公子在天宣棋馆有过一面之缘。”

他这么一说，姬职顿时就想起来了。原来是天宣棋馆的时事评论员：“原来是张兄，哎，瞧在下这记性。从前在棋馆，我可没少听阁下的高论，姬职神交久矣！”

张亮连忙谦让道：“粗鄙之言，竟蒙公子赏识，亮之幸也！”

姬职把目光转到他身旁少年身上，庄乔拱手道：“在下楚人庄乔。久仰公子才名，特来一见。”

姬职闻言一惊：庄乔，难道是那个庄乔吗？

试探性的问道：“敢问阁下与楚国庄氏是什么关系？”

庄乔被他问的不明所以：“在下正是楚国庄氏族人，楚庄王之苗裔。”

姬职闻言心下大喜，果然是他。

这庄乔在后世可是个有名的人物，庄乔入滇一直作为开发云南的第一人而被赞扬。

但姬职更知此人除了是开发云南的英雄之外，还是这个时代难得一遇的地缘战略家。历史上，楚国正是采取了他的建议，抢在秦国之前控制了黔中和巫山。让司马错得蜀则得楚，楚亡则天下定的战略构想胎死腹中。巴蜀沦陷后为了扭转楚国劣势，他又建议楚王派军征服云南，从侧后方威胁秦国的大粮仓巴蜀之地。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庄乔刚刚征服了云南，楚国就被白起端了老窝。楚王被迫迁都陈县，云南与楚国本土断了联系。庄乔只好在当地称王。

这个庄乔不仅眼界卓绝，打仗也溜得一批。由于楚怀王在商於六百里诈骗案之后导致楚国国势衰落。义愤填膺的庄乔实在看不惯楚廷上下蝇营狗苟不思进取的作派，掀起了战国时代的第一次起义，把楚国弄得鸡飞狗跳。关键是楚国几十万大军居然拿他没办法，任由他在自己的腹地纵横驰骋。楚王无奈之下，只好把他招安。

在姬职看来，庄乔就是个加强版的司马错，这回捡到宝了，当下喜滋滋地打量着庄乔吹捧起来：“果然是王族之后，气度不凡哪。”

庄乔心下纳闷，这燕公子怎么这么看重出身？难道自己看错了人：“公子谬赞了。”

姬职望向那商人，亲切的问道：“敢问阁下是？”

却见那商人竟后退一步，恭恭敬敬的给他行了一个周室之礼。姬职见后眉头直皱，这可是周王室自己内部才行的礼节。这商人怎敢乱用？真是礼崩乐坏呀。

礼毕，那商人清了清嗓子抑扬顿挫的说道：“唐叔27代孙，庶人姬开，见过燕公子。”

良久之后，姬职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亲自上前扶起这个名叫姬开的商人。

打量着这张与自己年龄相仿却饱经风霜的脸庞。

姬职不由得感叹天命无常 ，当年的天下霸主，其后人居然沦落到要经商为生的地步，语气伤感地说道：“高岸为谷，深谷为陵。唐叔之后，竟至于此！”

姬开闻言，眼眶湿润。是啊，谁能想到呢？堂堂春秋霸主晋国的后人，竟然要沦落到从事商贾贱业。

可现实就是如此残酷啊！三家分晋后，晋国的国号虽得以保存。但只能在屯留那个小地方苟延残喘，勉强延续宗庙的祭祀。

可好景不长，34年前，韩魏两国争夺屯留。晋国公室被赶出封地，颠沛流离。后来屯留为赵国所夺。赵国便把晋国最后一任国君晋静公迁入赵地，贬为“家人”，相当于剥夺了他们的贵族身份。曾经显赫一时的晋国彻底宣告灭亡。

失去了封地的他们别无所长，只能依靠从宫里带出来的财物坐吃山空。姬开的爷爷晋静公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便把几个儿子聚在一起商量把剩下的财物凑在一起去做点小生意。

奈何他们家身份敏感，赵国上下没人愿意带他们玩。普通人能做的生意，他们都插不上手。

所幸这一家子毕竟是贵族出身，见识还是有的。

在姬开的父亲带领下，姬氏族人冒着九死一生的风险深入普通商人所不涉足的漠北蛮荒之地与当地的游牧部族交换牛羊马匹。当地的条件远较于漠南贫瘠，奇缺中原的盐铁粮食布帛绸缎，同样的东西，能换回来的牛羊数倍于漠南。

久而久之，姬家的生意越做越大。燕国的山戎、太行的白狄、域外的肃慎濊貊，这些别人不敢涉足的领域，他们都敢碰。

但收益与风险同在。这些化外民族都是不法之 地，没有稳定的秩序。商旅的安全毫无保障，姬氏族人为了做生意，隔三差五就会有人死于非命。

姬开十三岁开始就跟着族人到草原大山行商。身上留下了八处刀伤和一处致命箭伤，若非他的心脏异于常人长偏了两寸，早已命丧塞外了。其中艰苦，不足为外人道也。姬开此生最大的心愿就是恢复贵族的身份，让自己的子孙后代不用再从事这种刀口上舔血的危险职业。

但哪怕是这么个小愿望，对他们来说都是遥不可及。

上天似乎抛弃了姬氏。曾经的姬姓诸侯国一个个衰落陨灭。再也没有人能帮他们恢复往日的荣光。他们曾重金求助过周王室，但周天子哪里敢得罪三晋啊？

直到半个月前，姬开在西河学院的同窗好友庄乔张亮来访。姬家才看到了一丝希望的曙光。

三人苦心筹谋了半个月终于得到了姬氏家族的一致认可，决心要把家族复兴的希望压在远方亲戚姬职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