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她这一笑，引得周围一圈大人都被逗乐了，注意力焦点全转移到这个晶莹可爱的小娃娃身上，一时间竟没人在意一个同样无辜可爱的孩子，即将命丧黄泉了。

我只觉得异常恐怖，一股刺骨的凉意从脊背处爬上来，蔓延至了全身。

就在马蹄即将落下的千钧一发之际，还好冯文徵反应机敏，手执一粒石子飞速往外一射，那粒石子腾空而起，精准地朝马儿蹄部飞去。

啪唧一声马儿吃痛，随之蹄子也偏离了原来的轨迹，迅速往旁边落去，庞然大物轰然到底，溅起数丈烟尘迷人双目，还带累了一车马的人及旁边路人都遭了秧，摔了个狗吭屎。

不过那也是他们活该，谁许这些人狗仗人势欺负百姓的！不幸中的万幸，襁褓中的孩子毫发无伤，只是受了点惊吓，哇哇大哭起来。

农妇也吓得失了魂一样，随即反应过来自己差点痛失命根子，顿时泪眼婆娑，忙要给冯文徵下跪道谢，感谢这个不顾危险仗义出手，既救了自己小儿性命，又救了自己全家命运的大恩人。

冯文徵当时没想那么多就果断出手救人，现在面对农妇的千恩万谢反而羞涩起来了，忙把人从地上扶起来，告诉她举手之劳而已，实不必这样。

同时又悉心叮嘱道：“你儿既尚年幼，就不该带他到这里来凑热闹，速速回去吧......有时危险发生就在短短一瞬间，常人很难防范，需得平时多加留意才行。”

“你既带着小儿来讨赏钱，定是家里揭不开锅了，想是很为生计发愁......”说着，他将手探向衣襟内，取出一块碎银来交到农妇手上：“这样吧，这个你拿着，赶快回家去吧~”

那妇人还想说点什么，就被冯文徵打断催促其赶紧离开，农妇抱着孩子一步三回头，终于不舍地走了，依稀间她只记得，这位丰神俊朗的公子，好像正是当朝状元郎啊！

许是感受到了周围投射来的贪婪目光，冯文徵又想到了什么，对周围人道：“感谢大家的捧场，今天在场的各位，都有丰厚的赏钱拿，绝对保证公平公正......”

突然他话锋一转，严肃道：“但若是有人胆敢趁机强抢老弱妇孺的钱财，那就休怪我翻脸无情了！”

说着，他拿过府尹的杀威棒，在膝盖上用力一顶，坚硬粗重的军棍竟断裂成了两截，顿时全场鸦雀无声。他们之前估计还不知道吧，他们的状元郎可是文武双修的！

达官显贵的仆从从地上爬起来，张了张嘴，还想抱怨嘟哝冯文徵打了他家的马，害他们摔了个屁股墩，却被冯文徵的一计眼刀全怼了回去。或许在他们看来，贵族家马的价值，都远远高于一个活生生的孩子吧。

贵人们也纷纷向外张望着，没瞧见马踏孩子头的惨剧，有些竟还不加掩饰地露出了失望的神情，真是一群残忍又冷血的动物啊。

而冯文徵这边则先发制人，率先对一群不守规矩的奴仆发难，骂道：“寻衅滋事，当街纵马伤人，你们这群刁奴该当何罪！”

见他生气，衙役们很有眼色地围了上来，疾言厉色地压住仆人婆子们就要治罪，吓得一干人等连连跪地求饶、痛哭流涕悔过，什么屁话都不敢再说了。

冯文徵的做派我向来欣赏，既有菩萨心肠，又有金刚霹雳手段，恩威并施、严慈相济，既能时好人善人信服，同时也把奸诈阴险之人治的服服帖帖。

这才是我们与官场的第二次交锋，冯文徵能交出这样的答卷来，足以证明他的思辨能力和治理才能是相当卓越的。

果然，等到众人被震慑住后，冯文徵的态度又变得柔和了起来，让衙役们将闹事的几人松开，说道：“行了起来吧，念你们几人诚心悔过的份上，本公子便饶过你们、不再治罪了......”

这几个刺头都是显贵家豢养的人，所以我们轻易打杀不得，再加上主人家原本是来道贺参加宴席的，越俎代庖惩罚仆人更显得不合适，会显得我们野蛮无礼，驳了主人家的面子，同时也容易树敌得罪人、埋下祸根。

于是，冯文徵苛责了他们几句便罢了，对他们的所作所为重拿轻放便揭过页去了。

他道：“你们几人以下犯上、目无王法本该严惩，但念在你们家主人是本公子贵客的份上，便不再追究，只是稍微替你家主人训诫几句，以后可莫要再犯......”

“行了，去吧，回府里寻几个稳重踏实的人来接替你们，你们这帮刁仆若再敢轻慢主子，仔细你们的皮！”

短短几句话，既保全了贵客的体面，也把场面控制住了，同时还把自己摘出来干干净净，厉害厉害，不愧是冯文徵！

几人连忙跪地磕头，感激涕零地谢过恩后，拔腿就跑，生怕冯文徵会出尔反尔，再捉他们回来问罪。

我和冯文徵对视一眼，都瞧见了彼此眼里的笑意。心中正松快时，谁也没有注意楼上角落漆柱后隐约有一抹身影，透出玄色的衣角来，一双鹰隼一般锐利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们，嘴角浮起一抹浅笑，有意思，真的有意思。

场面控制下来后，耳畔终于恢复了些许清净，只是官兵衙役们还在，显得有些许刺眼。

于是冯文徵走过去，客气地与为首那人道：“官兵兄弟们维持秩序真不容易啊，大家伙儿的都辛苦了，这样吧，你们不必再在这儿守着了，就一起坐下用餐吧。本来今天也是大喜的日子，也不适合舞刀弄枪的，打伤人要是见血了，亦是触了霉头，您说是不是呢？”

冯文徵状似亲昵地揽过头头的肩，后者却诚惶诚恐地满脸陪笑，想来是听懂了他话里有话：“今儿本来是我大喜的日子，你却反而砸了我的场子，但是我宽宏大量、大人不记小人过，还愿意好吃好喝招待你，就问你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