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突然，她的眼神变得清明且坚定起来，一如上官大人当初的眼神般。

我见之心尖一颤，猛然意识到她要干嘛，可为时已晚了，姚夫人一头撞到了房间的梁柱上，发出了一声巨响，当场就头骨碎裂、血溅三尺了。

没有一丝求生的欲望，就这么毅然决然地赴死、殉夫，去碧落黄泉追随自己的爱人了。

我心中呼啸过一阵灭顶的悲痛，让我呼吸间都有细密尖锐的痛楚，眼见一幕让我想起了“李香君血溅桃花扇”，当时还以为殉情只是古老的传言呢……

我看着地上两人，临死都还在努力靠近对方，身子朝着彼此的方向，仿佛想抓住最后一丝温存般。

望向彼此的眼神温柔又缱绻，让人实在不忍卒读，我颤颤巍巍地伸手帮他们合上了双眼，不想他们再见这世间的污浊丑恶。

“别念了，安心上路吧，如果有来世，会幸福的。”我在心中如此呢喃着，可是滚烫的泪还是忍不住流了下来。

一旁的上官姚早就哭成了泪人，明明昨天还好好的，一眨眼的功夫，朝夕相伴的父母就杳然长逝了，死状还如此之凄惨，这搁谁身上都受不了。

如此巨大的打击，如同晴天霹雳般落在年幼的她身上，她再也承受不住了，悲痛欲绝地晕死了过去。

冯文徵也受到了极大的冲击，整个人呆呆的如同丢了魂似的，脸上的血污都还没有擦，蜿蜒成血花吻舐着他的脸颊，显得他本就白皙的脸更加苍白如纸了。

他不住地低声呢喃着：“我杀人了、我杀人了，他是好官啊，我杀了一个好官……”说着就呜呜哭了起来，双肩剧烈抖动着。

他浑身颤抖地蜷缩在角落，头冠早就歪斜，披头散发如同地狱里爬出来的艳鬼。看他这副模样我有些不忍，从他手里抽走那把割断上官大人颈动脉的刀。

我今天总算是见识到了，古往今来那些弄权者的真面目，阴暗、扭曲、无耻、贪婪、傲慢、暴戾……

曹云卿真是个魔鬼，是擅长蛊惑玩弄人心的撒旦，他手上的权利远比我们想象的大的多，盘根错节一眼望不到头。

他是懂杀人诛心的，今天的举动不非是杀鸡儆猴，而我们，就是砧板上可怜的鸡。

这么一来既能铲除异己，又能震慑住朝堂上不归顺的势力，为自己所用，一举多得，只是说不准什么时候，屠刀就要转向自己的盟友了。

我将凶器丢回给曹云卿，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惨笑：“曹大人，你的目的达成了，该放我们走了吧。”

说着，我也不去管身后的人，直接去搀扶冯文徵，再带着晕死过去的上官姚，准备离开。

“站住。”背后一声浑厚沉郁的声音响起，我吓得一激灵，感觉自己都快得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了。

我僵硬地扭动身子望向他，他指了指我怀里的姚小姐，“你们可以走，她不行。”

我顿时明白了他的险恶用心：我和冯文徵目睹了他的恶行，冯文徵又被迫参与其中，相当于被强迫成了他的“自己人”，但姚小姐就不同了，虐杀父母之仇不共戴天，等她清醒过来时，就是绝对视曹云卿为头号仇敌。

所以，曹云卿不可能养虎为患，他要赶尽杀绝、斩草除根，灭了上官家满门！

我慌了神，连忙道：“曹大人，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这个弱女子吧，她手无缚鸡之力，根本就不会构成任何隐患……”

“这样吧，”我不惜对天发誓赌咒：“您要是同意放了她，我敢保证，她这辈子都不会出现在金陵了，如若她再敢出现在您眼皮子底下，我们两个，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曹云卿冷哼一声：“怎么？探花郎这是怜香惜玉了？也不知刚才清高不可一世的是谁，怎么，现在知道服软了，可惜啊，老夫还是喜欢你桀骜不驯的样子。”

我真的怀疑曹云卿纯纯心理变态，他就喜欢看意气风发的少年郎，被打断脊梁匍匐在他脚下；喜欢看清正廉洁的好官，受到不明所以的民众唾骂；喜欢看手足相残、兄弟相杀、同门相害的场面，看人违背初？心、愿望落空、珍视之物被毁的戏码。

可想而知，骨头硬的人落在他手里，会受到怎么样非人的折磨，或许正是这样，才满足了他的施虐欲，和对人性的预期吧！

曹云卿欣赏了会我脸上精彩的表情，才缓缓开口道：“探花郎，你和她的命不值钱，要不是我身边刚好缺条听话的狗，你当真以为自己还能站着同我讨价还价？”

“这样吧，要我饶了她也可以，不过我有个条件，”说着他话锋一转，我凝视着他黑洞洞的眼睛，等他的下文。

“如此嫩得能掐出水的小姑娘，一刀杀了确实可惜，不如这样吧，这张花容月貌的脸和这身好皮子应该发挥最大的价值，就先赏给薛蟠贤侄和今天出了力的家丁们玩玩吧，等他们玩腻味了，也已经成千人骑万人压的破鞋了……”

“再把她扔到教坊司为妓，她虽说是罪臣之后，但好歹曾经也是千金小姐，肯定很受欢迎。成天伺候贩夫走卒、乞丐流民，甚至是比自己爸爸爷爷还老的人，一定能让她比死还绝望。”

“说不定还有与他父亲一同入朝为官的光临呢，看着昔日同僚的女儿在自己胯下婉转呻吟，一定很刺激，看冰清玉洁的小姑娘零落成泥碾作尘，一定很有趣，你们说对不对？”

“她要是命硬，在窑子里熬得过三年，我就放了她，如何啊？想要活命，就得拿东西来换，这就是她要付出的代价。”

曹云卿说完还淡淡抿了口茶，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好似在说“今天吃了没”，可言语间就把一个活生生的人打入了无间炼狱。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难以置信如此龌龊肮脏的话竟从他嘴里说出，简直卑鄙无耻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