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钟声

　　“你想去哪看？”唐舞麟低下头吻住他的唇，轻易迷乱道。

　　霍雨浩被吻的脸颊微红，松开嘴：“哪里都行，只要能看到星星就好，这城市里面的灯火通明的，我看不到。”

　　末了又添了一句：“我们现在就走，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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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辆驶过山路，四周漆黑，只有车辆往前沿的光，霍雨浩坐在副驾驶上，他趴在窗口，出了郊外一路向山，两边只剩下田坎，偶尔能看到几座小屋，却也是孤独的立在那。

　　行路一半，前面忽然亮堂了起来，一辆车停在半路，两个人站在路边伸手拦下车，唐舞麟停下车，那两个人便立马凑了过来。

　　“小哥，你去哪？帮帮忙忙好吗？”问话的是一对父夫妻，看起来不过三十多岁。

　　“去山顶。”唐舞麟沉着声音道。

　　那对夫妻中的女人一听到山顶，如同遇到救世主一般，恳求道：“我们也是去山顶，车坏了，你们能不能捎我们一段，我们给钱。”

　　“对对对，我们给钱。”男人立马说道，掏出钱就准备塞给唐舞麟。

　　唐舞麟看了看这对夫妻，神色焦急，似乎是真的有急事，随后看了一眼坐在副驾驶的霍雨浩。

　　“上来吧 。”霍雨浩说道，虽然这对夫妻大晚上的出现在这诸多不合理，但是若真什么困难也不能坐视不管。而且他们两个是男人，真遇上什么图谋不愧之人，也能还手。

　　夫妻两人一脸感激，一个劲的谢谢。坐上车就从包里面掏出面包问他们饿不饿，霍雨浩不好回绝，手里面拿着面包，却没吃。夫妻只是尴尬的笑了笑，不好意思的问道：“两位小哥这个时间点上山，也是去烧香祈愿的？”

　　“嗯？”听到这霍雨浩愣住了，随即笑道：“我们其实只是来这看星星的，这山上有庙？”

　　男人点头，疲惫的眼中露出些欣慰：“这山上有一座元音娘娘庙，据说很灵的。”

　　“对对对。”一旁的女人立马附和道：“我二叔那病就是在这祈愿后好的。”

　　听到这霍雨浩和唐舞麟都微微一愣，一翻聊天才知道，这对夫妻的的孩子生了重病，在医院里面躺着，家里面卖了房治病，却始终得不到好转，看着昔日活泼的孩子在病情的折磨下消瘦，两夫妻痛在心里，也是一时间没办法，只能找个大师算一卦。

　　那大师说要在今日凌晨三点一十三分，去城外郭云山元音娘娘庙祭拜，病情才能好转，那元音娘娘最是保平安了。

　　“我们的车坏在半路，如果不是遇到你们，只怕要错过时间了。” 男人感激道。

　　“过了时间，元音娘娘那可是不高兴的。”

　　霍雨浩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他看着怀里面的面包，这东西原本是他们自己留着当早饭吃的吧，他咬了一口面包，回过头，灯光中只见那女人眼中露出单纯的笑。

　　“这面包有点干，我这还有水。”说罢又摸摸索索的从包里面掏出水要塞给霍雨浩，如果不是唐舞麟在开车不方便，只怕也要塞过去。

　　霍雨浩拒绝不了好意，只能一路抱着。

　　到了山顶，男人握着唐舞麟手感谢，还想掏钱给唐舞麟，却被唐舞麟拒绝了，他笑着盯了一眼霍雨浩，“有面包和水就够了，本是顺路而已。”

　　男人不在说什么，又鞠了一躬，拉着妻子的手走进庙宇。那两道身影渐行渐远，逐渐消失在黑暗中。

　　来到山顶，悬崖边立了巨石，从山顶望去，一片漆黑，唯有远处城市的方向隐隐可见灯火。

　　唐舞麟抬起头，四方星宿，八方列正，城市看不见的星光，如今都尽收眼底。微风扬起发丝半掩着遮住天空，唐舞麟从未感觉这么轻松过，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等再一次睁开眼的时候，星辰越发的明亮。

　　“师兄，你看——”唐舞麟笑着，回过头盯着霍雨浩，话说道一半却是愣住了。

　　霍雨浩站在苍穹下，一双湛蓝色的眼眸平静无光，在黑夜中模糊起来，他那双眼睛原不是这样的，唐舞麟记忆中霍雨浩仰望星辰的时候带着笑意，眉眼随着往上，流光闪烁着，比星辰还要动人。

　　霍雨浩扭过头，眼睛骤然亮起，似乎刚才的灰暗只是一个错觉。他凑近了，一脸好奇问道：“我看什么？”

　　见他这样唐舞麟的话更说不出来了，慢慢的咽了下去，他扭过头：“没什么。”

　　霍雨浩笑起来，霎时间有些没心没肺。

　　两人躺在草地上，这世界安静的出奇，以天为被，地为床。柔软的草地偶尔窜出几根刺眼的草叶，霍雨浩躺在唐舞麟身后，在长夜之中闭上眼睛。

　　一片漆黑，却又能隐隐可见光，像是星星一般。

　　霍雨浩伸手，原本触不可及的星辰却一下子变得很近，他抓住星辰，细微的星辰微光闪烁，忽明忽暗的，化为了人眼中的眸子。

　　直直的瞪着他。

　　霍云儿笑着，她抚摸着霍雨浩脸颊，星子般的眼眸在笑声中堙灭，化为了肮脏的污泥。

　　“你怎么不去死呀。”

　　霍云儿还在笑，她忽而用力拽住霍雨浩头发，五指用力往水里面按。水花四溅，四周的场景轰然变换，扬起滔天巨浪，大雨冲破了海岸的最后一档防线，席卷一切。

　　霍雨浩在巨浪中挣扎，痛苦的无法呼吸，他哀求的他看着面前的母亲，霍云儿死死掐住他的脖子，恨不得将他溺死，可她这么做，眼中却流下一道泪水。

　　“浩儿，妈妈对不起你。”她爱怜看着霍雨浩，在笑，又像是在恨，最后扭曲的如同恶鬼。她张开血盆大口，一双仿佛孩子稚嫩的手从手口中生了出来，血淋淋的，带着一股恶寒，朝着霍雨浩抓去。

　　霍雨浩毛骨悚然。

　　“咚——”古老的钟声响起，霍雨浩睁开眼睛，他大口呼吸着，似乎还未从那种濒死的恐惧中回过神来，而后又听到了钟声。

　　声音清脆贯耳，如高天之上的一曲长歌，将他拉回了现实。霍雨浩起身坐起，远远看去，那座庙宇里面隐约闪烁着灯火，有人拉着木敲一遍又一遍的撞击着古钟。

　　“是那对夫妻？”唐舞麟想起来：“已经三点一十三分了。”

　　“我们去看看吧。”霍雨浩道。

　　他挽着唐舞麟来到庙宇，庙是个小庙，也是个废庙。庙中无人，常年失修，红墙斑驳，房梁老旧在风中咯吱作响。

　　踩过青石板，进来的时候正刚好见着夫妻两人要离开。

　　“这就走了吗，要不要要我跟我们一起？”霍雨浩问道。

　　女人摇头笑了笑：“刚才打电话给了孩子舅舅，他们说等会就来接我们，孩子还在医院呢我们要赶紧回去看看。”

　　霍雨浩点头，临走之时又忽然将两人叫住：“这座庙真的很灵吗？”

　　女人弯起眼眸，两鬓花白，做出求神的模样，笑道：“心灵则成。”

　　霍雨浩不再问答。

　　那座古老的铜像摆放在大厅上，老旧的依旧失去了原本的肤色，却依旧安静神秘，神明总是伟大而缥缈的，存在人的心底。

　　唐舞麟心中说不出的怪异：“要去拜一拜吗？”

　　“走吧。”霍雨浩幽幽道，忽然间有想到了什么：“你去帮我敲钟吧。”

　　香炉里面插了烟，一缕青烟弥漫的往上，化为了铜像无声气息。月光中，元音娘娘半眯起眼睛，仁慈的目光看向四方。

　　霍雨浩跪在地上，双手合十，此夜听见虫鸣与风沙声，随后一切都安静的出奇。

　　铜像巨大的身体沉寂在月中，皎洁神圣，元音娘娘手指放在胸前，她垂下眸子，月光中眼角闪烁着光，像是泪一样。

　　霍雨浩看着石像，一瞬间脑海里面闪过很多，霍云儿的笑，她的恨。她在大雨中的哭诉和绝望，纵身跳海化为白骨，最后留存在霍雨浩的记忆中。他俯下身子，一头磕在花白的石板上，随即庙外又是一声钟响。

　　钟声穿过四方，荡开一片清明。

　　霍雨浩跪在大殿，月光落在他身上，座神像依旧无喜无悲。泪水划过脸颊，在他的眼中四周依旧是扭曲的模样，霍云儿的面容不断的闪烁。一种恐惧萦绕在他心头，终日压抑着他难受。

　　他原本以为自己看了星星就会高兴，可是并没有，他以为他祭拜神明就会消散，可是也并没有，他像是陷入了无尽的海底里面，身体被打捞了起来，可灵魂却永远的留在了深海中，与霍云儿葬在一起。

　　那一刻霍雨浩承受不住了。

　　他跪在地上，满脸是泪，眼中只剩下虔诚和悲凉，一遍又一遍的磕头。唐舞麟从外面回来见此只是一把将他拉起来。

　　“雨浩，你在干什么？！”

　　霍雨浩满头是血，又挣扎着，那一刻他凄惨大笑，像是霍云儿一样疯癫。

神像静静的摆放在那，树叶无风自动，像是叹息。顺着青烟往上，佛像眼角那一缕白光逐渐变的浑浊，化为了血泪。

　　却已知晓。

　　神不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