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等待

　　霍雨浩不说话，他瞪大眼睛，瞳孔在不自觉的颤抖，在他的眼中医生逐渐凑近的面容泛起诡异的白色，七窍流血，扭曲成一张骇人的死人脸模样。

　　日日夜夜的折磨着他，难以入睡。

　　那一刻霍雨浩觉得自己真的病了。

　　他低声的笑了笑，惊得医生手足无措：“大晚上的，你突然笑了这一声，把我吓到了。”

　　“抱歉。”霍雨浩用手捂住半边眼睛，隙光中隐隐可见医生惨白的面容，低声道：“我只是在想，明明白天我都还答应过老师，要好好过日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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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院那天，唐舞桐来帮着霍雨浩收拾东西，他住院的东西不多，一个行李箱都塞不满。 为了庆祝出院，唐舞桐晚上还叫上他们一起去吃烤肉。

　　滋滋的烤肉发诱人的芳香，唐舞麟夹起一块烤肉放在霍雨浩碗里。

　　“师兄，刚烤好的牛舌。”

　　霍雨浩将牛舌送入口中，汁水在舌尖炸开，他眼睛一亮，夸赞道：“好吃。”

　　见到这唐舞麟满意的笑了，最近雨浩心情不太好，做什么事情郁郁寡欢的，如今见到他脸上露出笑意，唐舞麟才觉得松了 一口气。

　　几个人一边吃肉一边喝酒，很快唐三就开始有些醉了，虽然经常喝酒，但是唐三的酒量真不是一般的垃圾。

　　醉红浮上脸颊，唐三趴在桌子上，唱着小曲儿， 目光斜视着一动不动的看着旁边的人。

　　霍雨浩被那道炽热的目光盯着，他回过头：“老师。”

　　明亮的灯光下，唐三笑了笑，又准备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却被霍雨浩按住。霍雨浩挪开酒杯。

　　“老师，你醉了。”

　　“嗯，我是醉了。”唐三糊糊涂涂的承认，“雨浩，我前几日去了一趟平凉，你猜猜我见到了谁？”

　　霍雨浩低下目光，眼中带着几分疑惑：“老师见到了谁？”

　　“奥斯卡那个家伙。”

　　要说国内国画的泰斗，奥斯卡算是其中一位，他幼时喜欢游历山水，拜访风土民情，感悟良多。后来将江山景色着墨与画中，浩荡如风，尽显山河风姿，笔下的青竹更是坚韧不屈。对于这位大能，霍雨浩算是认识，只是不熟。

　　唐三醉醺醺的，他撑起身子，想将酒杯夺回来：“他刚好去那边采风，说是准备闭关画画，为了明年的画展做准备，我那天和他小酌一杯，谈了很多事情，还包括你。”

　　“他说去年初秋，他在鸿双遇到了你，看了你的画，很是喜欢，想要举荐你参加京海，可惜你拒绝了。”

　　听到拒绝二字，坐在对面的唐舞麟手颤抖了一下，他抬起头惊愕的看着霍雨浩。

　　一时间也霍雨浩沉默不语，去年秋季，他独自前往鸿双采风。当时正逢大旱，牧民以活牛祭天求雨，霍雨浩就是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创作下《落脉川》一画，也是在那里认识了奥斯卡。

　　鸿双多为平原，唯有靠近边境一代伫立着两座山脉，一座名为落脉川，一座名为胡雅尔，奥斯卡当时便在落脉川游玩。奥斯卡主动说起自己是唐三的好友，对他关照颇多，看了霍雨浩的画，更是不胜喜欢。所以当他邀请霍雨浩参加京海的时候被拒绝，奥斯卡很是震惊，因为在他的印象中，没人可以拒绝京海。

　　国内最盛大的的展会，艺术家梦中的殿堂，而且奥斯卡的举荐并非是让霍雨浩以新人的身份参展，而是以一名资深的艺术者，与各大名家同堂。

　　“后来离开后，他其实很疑惑，想要问你为什么却没有机会，这次遇到我想要让我代问一句。雨浩，我也好奇，你为什么会拒绝。”唐三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浓郁的酒香四处飘散，冲散了最后一点理智，顿时理智全无，只是一股脑的将心里面的话倒出来。

　　说完之后手一松，咚的一头栽在桌子上，一句废话都没多说。

　　唐舞桐凑过去摇了摇，果然睡得像是死猪一样，无奈的耸了耸肩：“每次都是这样，一聚会就喝酒，一喝酒就喝的烂醉。”

　　“摊上这老爹，活该我倒霉。”

　　吃完饭，几个人把唐三扶上车，唐舞桐坐在驾驶座上嘱咐道：“我回去了，你们也早点回家啊。”

　　马路上车水马龙，因为白天下了雨的缘故，道路两旁映着昏黄的光。店家将饭桌摆在两道，满是喝酒聚会的人。

　　霍雨浩想要伸手牵住唐舞麟，却也只是一瞬间，唐舞麟手指划过手背，不动声色的躲了过去。

　　霍雨浩微微愣住，察觉到不对劲，连忙扯住唐舞麟衣袖：“我能解释。”

　　“可是你为什么要瞒着我？”唐舞麟停下脚步，有些生气，不是生霍雨浩的气，而是生自己的气：“师兄，如果不是今天我爸喝醉了酒，你是不是就不打算告诉我了。”

　　他知道师兄为什么拒绝奥斯卡，是因为自己。当年自己与京海失之交臂，是师兄一直陪在自己身边，他说过，我们会一起去京海。

　　我们。

　　所以他拒绝了奥斯卡，他一直在等自己，等自己和他一同入展京海。

　　唐舞麟感觉到心口压抑的难受，他拉一把将霍雨浩拽入怀中，捏住他双臂，这么多年其实是自己一直在耽误他。“师兄，你是不是傻呀。”话出口的瞬间是难以压抑的责备。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一辈子都去不了京海，你是不是也不去了？”

　　霍雨浩靠在唐舞麟肩头，散发垂落，沉默了许久。路过的车辆射下无数道光，流水一般划过他脸庞。

　　“我没有想过。”霍雨浩打破了寂静，支吾着，深深的陷了进去：“我只是在想，没有舞麟的京海会展，一切都没有意义。”

　　他说着紧紧揽住唐舞麟腰际，抬起头，露出一双湛蓝色的眼睛：“我不想，也不愿。”

　　唐舞麟一时间沉默着，双眼微红，满是不甘与悔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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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月高挂，长夜微凉。

　　唐舞麟从梦中醒来，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身旁，空空如也，甚至连被子都是冷的。他起身坐起，来到阳台。

　　修长的光影透了下来，霍雨浩坐在阳台的吊椅上，傻傻外面的世界发呆。城市里面灯火通明，就连深夜也是明亮的，偶尔几辆车辆驶过，霍雨浩回头，唐舞麟已经坐下，将他抱着来坐在大腿上。

　　“又做噩梦了？”自从出院之后，已经过了许久，霍雨浩还是会被噩梦所惊醒，一旦醒来就会一个人坐在阳台上。

　　霍雨浩眨了眨眼睛，像是在黑夜中辨认着他，然后脸上露出纯良温和的笑意：“我一个人吹风呢。”仰躺在唐舞麟怀中，用额头温柔的蹭着他的下巴，满是旖旎。

　　可唐舞麟笑不出来，眼中只剩下担忧。

　　“别苦巴巴的呀，多难看。”霍雨浩抬头盯着他，一片月光中唐舞麟金色的眼眸映衬着光辉，带着数不尽的柔情。

　　“舞麟，我们去看星星好不好。”

　　“你想去哪看？”唐舞麟低下头吻住他的唇，轻易迷乱道。

　　霍雨浩被吻的脸颊微红，松开嘴：“哪里都行，只要能看到星星就好，这城市里面的灯火通明的，我看不到。”

　　末了又添了一句，“我们现在就走，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