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意料地，萧玦在寝宫里等我。
十三站在门外守着，不敢与我对视。
我心绪复杂，忧喜掺半，喜是因为不用再背负恩人入狱无法救助的愧疚，忧是因为萧玦……
如若我说了真相，他会相信我吗，会厌恶我吗。
罢了，是我亏欠他。
他抿了一口热茶，坐在茶几旁边并未起身。
等我一步步走到他身边，他才抬眸，放下茶盏，站起身来。
他在忍着，脖颈上的青筋暴起。
憋着的怒火要从他周身都溢出来，待他爆发出来我怕是要一命归西。
「去看萧清了？」
看似语气平淡，可他的低气压已然压得我喘不过气。
我点头承认：「嗯……」
「心疼他？」
「不是！」
他还以为我和萧清之前有私情，我心下一横，伸手抱住了他。
这是我第一次主动抱他，他浑身僵硬，语气透露着疑惑：「你做什么……」
「别推开我，我有话要说！」
我抱得更紧，耳朵紧紧靠着他的胸口，听他强有力的心跳声，深吸一口气，逐渐安下心，娓娓道来：「三年前，我被人欺负，昏死在街头，是萧清把我捡回了九王府，还安置了我行动不便的父亲。」
他的手浅浅攀在我的腰上，指头不自觉地按了按，他说：「所以你对他动心，肯为他做一切事情。」
「不是的！他对我来说只有救命之情，我从未动过心。可后来我才知道，救我的人并不是他。」
「而是……你。」
他没有说话，我只能听见他略微沉重的呼吸声，我正准备继续说下去，他突然推开我。
一声冷笑：「然后你发现你认错了恩人，对孤心有愧疚，还是说你爱上了孤，所以接下来不会再伤害孤，而是要好好报答？」
是啊，他说的话正是我想表达的。
他面色忽冷：「孤应该感谢你特意编了这个故事。」
言罢，他绕过我朝门口走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急切地大喊：「三年前，四月初三，青果巷，你救了一个被乞丐凌辱的女孩！」
他背影一顿，可没过一会，他又继续走。
我冲上去抱住他，被逼极了的泪水肆意往下流淌：「我就是那个女孩！」
他一点点掰开我的手，看也没看我一眼：「孤不记得救过什么女孩。」
而后彻底离开，我眼睁睁看着他的背影一点点变小远去，十三伸手递过来一张帕子。
「十三……」我望着这个束发青年，请求他，「你还记得，你去告诉他好不好？」
十三侧过身，而后摇头：「娘娘并不了解陛下，陛下还是皇子时就已经……」
「陛下最痛恨的就是背叛，但陛下心软，一直留着九王一条命，而娘娘更是例外。」
我求十三告诉我萧玦从前的事情，他思虑了片刻，还是决定告诉我。
「我们都看得出来，陛下对娘娘有情，只是还在生气。」
萧玦还是皇子的时候，是一个不受宠的妃子的儿子。
先皇的皇后善妒，却无所出，所以一直盯着后宫妃子的儿子。
她先是相中了九王，悄悄害死九王的母妃，然后将九王过继到自己膝下，想要培养他做未来的储君，自己就能安心做太后。
后来萧玦天资渐显，愈发出众，她见收拢不了萧玦，便起了杀心。
她威胁萧玦那无权无势的母妃，让她杀了萧玦，才能保住她自己和她的另一个女儿。
他的母妃没有选择他。
一柄短刀刺入了萧玦的身体。
他被扔到乱葬岗时还没彻底断气，自己从一堆腐尸里爬出来，恰好遇见了出宫巡游先皇的轿子。
先皇认出他，将他带回宫里，雷霆大怒，皇后急忙撇清了关系。
先皇下旨处死他的母妃，被他求情放过。
后来他的母妃是老死在冷宫里的，再没能看他一眼。
他的另一个妹妹也被送嫁出宫，没有回来过。
后来先皇相中了萧玦的才华与能力，亲力亲为培养他，一直将他带在自己身侧。
皇后无下手的机会，直到萧玦登基，生怕他下旨凌迟她，便先一步上吊自裁。
而九王被皇后灌输未来储君的思想，最后却落得个亲王的位子，一直有着篡位的野心，所以萧玦早就派人盯着他了。
十三自幼跟着萧玦，所以清楚他的一切。
「现在娘娘明白了么？」
我垂下视线，已经不敢和十三对视，声音发颤：「明白了……」
当夜，我梦见年少时的萧玦满身是血地抓着他母妃的衣角，不解为什么这个生他的女人，亲切唤他乳名的女人，会对他痛下杀手。
好痛啊……
我虽没有经历过，可光想想就痛不欲生，被亲生母亲杀死抛弃，他那些日子都是如何想的，是怎样走出那样的阴影的，或者，从未走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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