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见.终章

“你土地婆啊，当年呢是天庭里的桃花仙子。王母最喜桃花，所以你想啊，天庭里该有多少桃花仙啊。当时参加蟠桃宴有那么多人，可我一眼就相中了你土地婆，我瞧见她的时候她正躲在桃树底下偷吃糖果哩。糖果天界不产，可算得是稀罕物。她手上的糖吃完了好像还不满足，可巧，我当时是人界富庶地界的土地公，手上糖可不少。

“于是我就问她愿不愿意做我的土地婆，有很多很多糖吃。她答应了。当时我那个高兴的啊，都快把所有家底儿捧给她了。可惜，她是王母座下极受宠的一个仙子，王母根本不会不同意。

“那时候太年轻，对什么都有打破的欲望。于是我俩就合计着要私奔。嘿，还真成功了。

“我们在人间过了一段好日子，以前我是被世人尊敬地不成样子。有了你土地婆之后，我就变成了高兴的不成样子，我的门牙大概就是那个时候高兴掉了的。

“只是啊，这是违反天规的。王母发现之后就派人把我们抓去了天庭。

“说实话，王母就是个小肚的妇人。她不能忍受宠爱的仙子和人私奔。那可是背叛了她，于是，她就把你土地婆关到了十八层地狱里面听厉鬼号叫，日日夜夜受着非人折磨。

“王母还把我贬到了这离地府最远的仙山来，荒僻无人烟，让我们这辈子都无法再相见。

“那个女人真的狠啊。

“我就真的再没有见过小桃了。”

土地公讲着自己那段悠远的往事，话里听不出多少伤心，可是看他的眼睛里，藏着泪花。

谁没有年轻过呢？

他不曾后悔自己做过的一切。

可土地公想，若是再有一次选择的机会，他一定不会再带小桃私奔。

自己所受的苦难，远远比不上小桃。

我沉默地听土地公讲着，这或许是我第一次认真听关于他和桃花仙的故事，也将是最后一次。

细细回想我这一生，偏安一隅，不求什么宏远抱负。

向上苍许下的愿望也不过是将心爱之人拥入怀中。

愿望实现了。

我还有什么不满呢？还有什么遗憾呢？

河中又生出了新的神女，不会再和水魄一样在清晨唱着古老的歌谣，不会和着鸟儿嬉笑。

那是一个寡言少语、循规蹈矩的神女。

她这般的神，就是天帝王母想要的。

但是世间万物，本来就该各有特色不是吗？

我许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候，永远逃离这枷锁。同心爱之人，周游天下。

但我很清楚，谁都很清楚，我和水魄，再无相见之期。

我向天庭递上折子，终于在几年之后再次见到了天帝。

天帝给人的感觉愈发寡淡，他同王母推出的雷霆政策引起天界众仙愈加不满，想来，上苍再不讲道理，也不会不顾众仙意愿吧？

我请求天帝削去我的仙骨，将我贬为凡人。他眯眼看了我许久“孕育出新的水系仙子很容易，想要孕育出新的地仙却是十分困难。这也就是为什么地仙会有一次又一次的考验，好让你们收心。只是啊，一只雁还不够，你偏偏还要再来挑战。其实吧再加几个小精小仙的也不多。为了培养你，朕花费了多少心思，你看看你，这样不就是让朕的努力白费了么？”

我抬头看他，瞬间怒意在心间溢满。

水魄和雁、山上那么多条灵精的命都是试炼！

这就是众神敬畏、追随的上苍！所谓众生不过都是它眼中的蝼蚁！

如果继续纵容着这样的六界统领，那距离地覆天翻还会远吗。

收敛起怒意，我只是微微一笑。

心上伤口还没结痂，还在淌血。

“小仙多谢天帝仁慈放我一命。不过山上已有新的地仙诞生，还请天帝应允我的恳求。”

果然，他应允了。

“你果真不后悔？”他问我。

我缓缓摇头。后悔什么的是不存在的，只有天帝会为他的心血而感到痛心。

但他根本不会在意，一个已经烂掉的果子和一个才刚刚长出的青涩嫩果两相比较，任谁都会选择后者。

况且，水魄当初说的很对，天帝的所作所为完全只是为了成全他如日中天的地位。

想起水魄，我闭上了眼，视死如归。

水魄，我就来陪你了。

剔仙骨，执行者必须将丹元取出，以至纯之力才能将被剔骨者的仙骨剔除。

只有这个时候，执行者才最为脆弱。

我将松叶化作细针送入天帝的身体，又是一把匕首喂入他的心口。

我满意地看着他倒在地上，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和不甘。

死不瞑目啊。

我给他合上眼。

“你有什么好不瞑目的，水魄、雁儿还有仙山上许许多多无辜的生命才该不瞑目。可现在，所有人都能安息了。”

天边雷鸣阵阵，是天谴到了吧。

我掩嘴轻轻咳嗽，好像看到了水魄，她说“走，咱们去玩儿！”

俏皮的孩子心性。

“好啊。”这一次我没有犹豫，也再无顾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