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谨微微皱眉,卦象奇怪,走势紊乱,根本不像往常那般调顺有理。
略微思索了会月谨干脆不管了,本着“想不通就不想”的想法,她非常自然的起身。
如果是记忆,那么日后总会想起来的,如果……一个念头猛然在脑海里跳出。
那就是命了。
她算着日子,年底将近,那么,好戏该开始了。
这肮脏的权贵之地,污了多少人的初心,染红了多少罪孽的刀刃。
可笑的是居然有人为所谓的正义对那些无辜孱弱的百姓口诛笔伐!
从今天开始,一切都将瓦解。
“萧炀。”
下一刻一身着墨色劲装左脸带着半块银色面具的男子出现在房里,语气极其恭敬,“少主,有何指示。”
萧炀左手握着右手手腕,微微躬身。
他抬眼看着月谨,眼中的冰冷继而化作一片柔和。
如果说落音是他的光,将他从泥潭里拉出来,那么月谨可以说是他的导师,亦是良师益友。
她的谋略和胆气,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他愿一生追随她。
“你可知为何自姐姐走后我便再未让啸月楼面世?”月谨眼眸微动,长长的眼捷遮住了眼中的情绪。
萧炀抿了抿唇,“主子走之前交代过,一切都听少主的,少主让做什么,便是。”
因为落音相信她,她不是乱来的人,让啸月楼沉浸两年,只是一种磨练的方式。
只待一个时机,一个……能让盛京动荡不安的时机。
如今时机已到,蛰伏两年,便是铁锈,也该露露锋芒了。
“城东五里,锦绣铺一个叫绣臻的姑娘,她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
萧炀微微皱眉,眼中难得浮出疑惑,他想知道的。
直觉告诉他,他即将得知的会改变盛京的一切,包括那个上位者。
月谨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角抽了抽,咱说,你能走一次正门吗?来也翻窗去也翻窗。
不行!下次窗户得封了,不能惯着!
……
凌亲王府,整个府里像笼罩着一层阴云,压的人喘不过气。
城外寻亲的姑娘被接过府里住着。
大堂内,林谦和一脸正色的坐在高堂上,他已近五旬,看着却很是年轻,只三四十的模样。
左边站着两位贵公子,一青衫一蓝衣。
青衫是老二林子邺,蓝衣是老三林子契。
林子邺生的清秀,有一种邻家大哥哥的感觉,也很是会照顾人。
而林子契少年脾性,脸上带着几分不耐烦,却是林府最能闯祸的。
右手边则是两位小姐,林安芸依旧是一身粉色夹袄,领间嵌着一条粉白色的围脖。
给人一种温柔又楚楚可怜的感觉。
旁边穿着浅绿色袄裙的便是齐姨娘所出的六小姐,林安悦。
站在二夫人身后的便是那位年纪轻轻又沉稳有礼的五公子,林子钊。
林家大公子早已辞去礼部侍郎一职,跟随当朝太子身侧。是谋士,亦是好友。
当然,这也是皇帝应允的。
两位夫人和姨娘端坐在首位的下方。
今天是抽着相撞的日子才将众人聚在一处。
几十双眼睛齐齐看向地上跪坐的“林呦呦”。
像,太像了!
如果不是林安芸亲眼看着林呦呦喝了药馋,说不定就信了眼前这位是她同父母的好妹妹。
她微拧着眉,状作喜极而泣。
“妹妹,是你吗?姐姐知道你不会死的……”不待她说完,安安静静跪坐在地的小姑娘疑惑的眨眨眼。
软糯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表演,“这位表姐,我是你妹妹,但是我不是你林府的妹妹。”
不是?呵,她就知道,那贱丫头死了两年了,总不可能死而复生!
众人频频侧目,这位……真的是林谦和的外甥女?
如果不是,为何与死去的林七小姐如此相似,如果是,这凭空冒出来的丫头,难道就不是凭着这张脸攀权附贵?
林子邺眉头拧成川字,目光看向林父,林谦和向他轻轻点头。
随后林子邺跟着他进了内屋。
其他人纷纷低语,目光毫不掩饰的在林呦呦身上扫视。
林呦呦顺势低下头,委屈又无助。
旁人自然看不到她眼里一闪而过的狠戾。
洗的发白的长褂衫罩在她娇小的身躯,肩膀微微抖着,显得整个人柔弱和害怕。
林子契看了眼周围议论的一干人,不耐烦道:“说什么呢,烦不烦,没看到人还冷着吗?连件衣衫都不给表小姐暖身子吗?”
话落,他顺手扯掉柔和的大氅,走上前一把将林呦呦裹住。
那一刻,他看到了她眼里的惊慌,和受宠若惊的不安。
不知怎么,他就是看她顺眼,总感觉这个表妹是不一样的。
也丝毫没有林安芸那般做派,虚伪,矫情。
林呦呦眼眸动了动,她怔怔的看着矜贵的三哥……一点不嫌弃的把大氅给她。
明明……他们不是很讨厌自己吗?不是恨自己害死了娘亲吗?
也对,现在自己是凌亲王的远亲,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表小姐,他自然有同情心理。
而周围的人则听到这句斥责,立马安静下来,别人不知,她们可是知道这小魔王的厉害的,嘴巴毒的很,得理不饶人!
林安芸嫉妒的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林呦呦身上那件大氅,愤怒的眼神似要将她烧出一个窟窿。手里不停绞着丝帕,甚至已近变形。
这林子契最是跟她作对,什么都要插一手,如今却对一个外来的远亲这般好,果然是一家人!
内屋,林子邺神色严肃的询问林谦和,“父亲,您真的亲眼看见小妹病逝,将其安葬了?”
林父背对着他,脸色从容,如果没有看到他眼里一抹慌张。
林子邺见林父久久不语,不由出声,“父亲,您莫不是……知道些什么?”
林谦和转身厉色道∶“荒唐,为父怎么可能知道……”
“啪!”一声骤响,打断了父子二人说话。
待他们急急赶过来,看到的却是林呦呦手足无措站在林子契身后,低着头似乎在哭的模样。
而林安芸一脸无辜的站在边上,她带着不可置信的语气,“我好意给妹妹倒茶,妹妹怎么打翻呢?”
林呦呦躲在林子契身后,冻的通红的小手紧紧抓着大氅衣襟。
她小声反驳,“我……我没有,我连水杯都没碰过……”
林子契十分不爽的盯着林安芸,“林安芸你够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倒的是烫水,林幼儿根本没碰到,少在这装可怜!”
其他人皆是一脸诡异的看着林子契为这个来路不明的表小姐说话。
你一天天惹是生非还少?这会子为林幼儿证明,你看看这话谁信?
林府外墙,月谨就那么立在墙头上,她冷冷看着底下崩着脸的华衣男子。
“林子华,你不去看你那表妹,来拦我做什么?”她轻嗤,丝毫不拿正眼看他。
哪知林子华只是笑笑,“想必先生已经知晓家中来了个表小姐,不过在下倒是好奇,先生若是有事,不走正门,偏偏要翻墙进府?”
“是……先生不想让人知道,因为有在意之人?”林子华意味深长的看着她慢悠悠琢磨,“让我猜猜,是谁呢?”
他此刻就像一只狐狸,精明,狡诈,算无遗漏。
“是那个丫头,林幼儿,是么?”
月谨被气笑了,冷笑道,“竟不知凌亲王大公子还有此等本事,还能算人心。”
她飞身下来,殷红的唇似冬日里的寒梅,又冷又傲。
月谨欺身凑近他耳边,似呢喃着。
“不过真是让大公子失望了呢,那位啊,可不是你父亲远亲,而是……”她顿了顿,侧过头看着他的眼睛,幽幽说道,“而是她本就没死。”
她愉快的欣赏男人的瞳孔由惊疑到不可置信,像是在观赏一副佳作。
“怎么样?滋味如何?听到已经过世两年的妹妹如今以另一种身份出现在你身边,心情可好?”
雪停了,周围静谧无声,林子华呆呆望着远处,他记得,从前第一次见那小团子的时候,是在府墙的狗洞下,那时的她可爱,天真,干净到不染尘埃。
像个坠落尘世的仙子。
他如是想。
“大公子与其在这回忆不如回府瞧瞧,你那善解人意的四妹究竟在做什么。”
说罢她转身飞进凌亲王府,只留一抹绝世的红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