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不过，如今这样也好。

　　既然小蠢货不愿意再活下去了，他陪着就是了，黄泉路上定不让他孤单了去。

　　这般想着，他脚下一转，绕过前面的人，继续往外走。

　　“前辈……”周子舒再次拦上来。

　　那个向来冷心凉薄的前天窗首领，头一次开口时，带上了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哀求，“叶前辈，请您把他还给我。”

　　似乎再难忍受他的纠缠不清，叶白衣冷下了脸，“秦怀章的徒弟，你说你纠不纠结？说不愿意废了武功的是你，说不愿意违逆本心的活着的也是你。如今如你所求，也算是求仁得仁了，你还想干什么？”

　　周子舒猛然听到这样一句话，顿时如苍雷灌体，从头到脚被劈成了两半，痛得他差点喘不过气来，踉跄着倒退了两步，又强撑着没有倒下去。

　　原来，竟是为了成全他么？可是，这样的成全，又岂是他想要的。

　　像还嫌不够似的，叶白衣无视他苍白的脸色，继续插刀，仿佛这样，就可以稍稍缓解心里的痛苦一样，“你做这副凄凄惨惨的模样给谁看？你不是说过吗？与其苟活，不如潇洒离去，他不过是做了与你相同的选择罢了！既然这是他所求，你作为知己，应该理解才是。”

　　他绝不承认，自己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装着满满的恶意。将这人曾经说过的话，原封不动的送了回去，让他也体会体会小蠢货当日的心情。

　　“噗……”心情激荡之下，再也忍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周子舒这个时候才切身地体会到，原来，一句轻飘飘的话，在说出口的那个瞬间，杀伤力居然这么大。

　　原来，被人丢在原地的感觉，竟是这个样子的！

　　那一刻，他回想过去种种，突然发现，每次争吵，他都走得决绝，从未想过回头看一眼。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竟然被宠坏了，理所当然地享受着那人的体贴，习惯了那人一次又一次地主动示弱，一次又一次地靠近。

　　却从来没有想过，那人的心会不会痛？

　　他忘了，一个人不可能永远地停留在原地，等另外一个人的。

　　直到，那个人以如此决绝的方式，永远地离开，他才后悔莫及，可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

　　叶白衣满意了，“秦怀章的徒弟，既然你这条命是他给的，那你可不能辜负了。”

　　周子舒哪里不知道，叶白衣说这句话的用意何在，可他却没有立场去反驳了。

　　随手擦干嘴边的血迹，低低地笑了起来，他如今竟是连求死的资格都没有了。

　　周子舒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叶白衣趁机带着人走了。

　　长明山

　　这里只有终年不化的冰雪，飘之不尽的雪花，却不见一丝儿活物气儿。

　　叶白衣抱着人，一路去了山顶一处寒潭。

　　这是一处极险之地，世上除了他，再无人能至，选这个地方作为两人的埋骨之所，再好不过。

　　这样想着，心情又好了起来。他低下头，用眼神细细地描绘着那人的眉眼，似乎想将这人，一点一点地刻进心里去。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去看这人。是世间少有的明艳，如那开在地狱里灼灼其华的彼岸花，红艳似火，花开荼靡。

　　竟也引得冷如冰霜的长明剑仙动了凡心。只可惜两人相遇太晚，等他理清自己的感情时，那个小傻子的心里已经住进了别人。

　　长明剑仙自有他的骄傲，做不出横刀夺爱之事，加之他一朝得尝人间烟火，天人五衰，不可逆，只能将这不合时宜的情思，深深地埋在了心底。

　　他本以为，自己可以这样默默地守着那人，直到自己老去，再魂归长明。

　　但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最后走在前头的反而是那个人。

　　可既然，小蠢货直到死，都没有等到他最想听的那句话，那么他现在，也不算是夺人所爱了吧！

　　想到这里，突然又轻笑了一声，都这个时候了，是与不是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总归他们都死了，就算相伴，那也是黄泉路上的事了。

　　秦怀章的徒弟，这一次总不会来与他抢了吧！

　　叶白衣又高兴起来，他将人放进早早准备好的双人石棺里。又细细地将那人的发丝、衣襟理好，然后自己才翻身入棺，一挥手将棺盖合拢，内力震断了自己的心脉，同时将石棺扫入寒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