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重归

　　雪山之颠

　　刚刚经历过一场惊天动地的雪崩，轰然而下的雪花，纷纷扬扬地弥漫了半边天，最终又归于寂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不多时，一个白色的人影在雪地上一掠而过，踏雪无痕。

　　几乎一个眨眼的工夫，就到了武库前。

　　此时，叶白衣已经须发尽白。他扫了一眼被大雪覆盖的大门，反手抽出龙背，凝聚出一道剑气，冲武库大门挥去。

　　积雪轰然洞开。

　　叶白衣身形一闪，脚不沾地地蹿了进去。

　　武库里，温客行将最后一丝被炼化的真气，输入周子舒体内。经脉寸断的痛苦，撕扯着全身的骨骼肌肉，仿若千刀万剐，同时也加速了生机的流逝。

　　霜发如瀑，朱袍委地。

　　那双波光潋滟的眼睛慢慢闭上，嘴边却浮起一丝极浅的笑，如烈日下的霜雪又极快地散了去。

　　在生命消散的那个瞬间，一个个模糊的人影，自脑海里一闪而过——惨死的双亲，相伴相依了十几年的、那个被他一点一点养大的小丫头，那个傻傻的小女婿，暗地里时时照拂他的罗姨。他们来了又去，却都将他留在了原地。

　　幸好，幸好！这一次，我终于不再是被留下来的那一个了，真好……

　　白发青年，漂亮得如同长明山之颠凝结的冰晶，晶莹剔透却也脆弱得一触即碎。

　　周子舒一睁眼，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一时难以接受，直怔怔地盯着那如水晶一般的人，美则美矣，却早早地失了鲜活。

　　那个瞬间，消失的五感渐次苏醒，然而，第一时间体会到的，却是铺天盖地的痛。

　　他执拗地握紧那失了力道、慢慢滑下的纤纤玉指，触之却只余冻彻心扉的寒凉。

　　“老温……”如同过往每一次一样，喊着那人的名字。然而那个总会挂着满满笑意、欢快地回应他的人，却再也不会开口了。

　　留给他的只余这满室的凄清。

　　刹那间，他突然体会到了那个雨夜，老温的心情。原来被留下来的那个，竟会是这么地痛苦，可是他知道得太晚，明白得太迟，再也来不及去挽留了。

　　叶白衣闪身而入，在周子舒反应过来之前，将人拢进了怀里，打横抱起，转身就走，竟是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叶前辈……”

　　见此，周子舒顾不得伤感，立刻跃然而起，一个旋身落在叶白衣面前，伸手将人挡下，“叶前辈，还请你将我师弟放下。”

　　叶白衣看着他，突然虚虚地扯了下嘴角，脸上不见喜怒，那双总是清冷得如同长明风雪的眼睛，却隐现哀色，“秦怀章的徒弟，我答应他的事已经办到了，以后，你就好好地活着吧！”

　　像是不经意一般，加重了最后一句话的语气，直刺得周子舒心头巨痛。将牙都要咬碎了，才将涌入喉间的腥热咽了回去，“叶前辈，老温他是四季山庄的人，那里才是他的归处。”

　　叶白衣定定地看着这个年轻人，见他都到这个时候了，居然还没有想明白，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不由得感到一阵悲哀。

　　为那个小蠢货，为他自己，也为这个注定要背负着另一个人的生命，继续活下去的人。

　　说来，他们三人也是可悲可叹，一个作死，一个求死，一个上赶着去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