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说完这句话，她的手从程少商的肩膀上滑下来，她也转到了她的正前方，在她的注视下缓缓伸出两根手指

“可是嫋嫋，你犯的错误并不只有一个，我知道，你的儿时你的少时并不美好，你并没有被灌输太多以家族为重的心思，甚至你需要足够狡猾足够记仇才能平安地活到现在，可是嫋嫋，我教了你不断地时日，我从未教过你忘恩负义牵连无辜”

“我没有！”程少商反驳道

听到句话的时候，谢长安满眼复杂，她如今站在程少商面前，如此心平气和的对她说话，是她真的释然了

她永远也成为不了程少商这样的人，谢长安只是谢长安，程少商也只是程少商

可是，抛却这一切

程少商也是她这段时间悉心教导的小姑娘，是她视若亲妹的存在，她从不要求她熟读圣贤书，可她希望她明理识礼，知进退做事有方寸

“其一，今日，是万老夫人的寿宴，因为你的出手，寿宴毁了，那些跌进湖中的女娘，有不少是家庭背景不低且在家中颇为受宠的女娘，无论她们自身行为有无过错，她们是在万府参加寿宴时落得水，万府就要背上责任，可是程少商，万府从未愧对于你，他们在你离家出走时为你提供卧榻，为你提供庇佑，你今日所作所为，就是忘恩负义”

她顿了一下，看着程少商失魂落魄的脸，背过身继续硬着心开口

“其二，我说过，你所行之事只是你自以为万无一失，可若是有心之人怎会猜测不出，这满湖的女娘或有与你起口角者，可其他人呢，她们为什么要受这无妄之灾”

“并非全然无辜”程少商红着眼开口，“自我回都城，那些说我粗鄙无知的言论，她们也传过”

“所有人吗？”

谢长安咻然转身，这种大幅度的、让满头琳琅珠翠碰撞、绝不符合礼仪的动作自她五岁起就没再做过，可今日，却出现在了她的身上

程少商哑然无言

“你看，连你自己也说不出是所有人，那就证明这其中确有无辜者，你可以报仇可以睚眦必报，可这种种都不可以牵涉无辜之人，她们之中或有即将谈婚论嫁者，因这一事她们的婚事或是告吹或是延后，她们做错了什么，为何要受你报复

其三，萧将军对你严厉或许让你心怀不满，可程将军却待你不薄，你的兄长也是爱护家中姊妹之人，因你今日行差踏错，若来日被苦主得知，你的行为就会害他们在朝堂上被人弹劾波及家族

程少商，你悔也不悔”

“不悔，是她们自己好色，不知廉耻，我从未逼迫她们踏上那座桥，也从未予以言语诱导，我不悔，我无错”

谢长安气急，她抄起主位上的瓷盏扔到地上，瓷片骤然炸裂，热水在掷落点绽放，沾到了她的袍角，谢长安却全然不顾

“好色？不知廉耻？程少商，我何时教你如此恶意揣测咄咄逼人！恋慕好颜色欣赏能力出众之人，是人的本能，这世上从未有男子做得女子做不得的事，这话尚且是你说过的，可你如今的行为莫不是在否认你自己的话，如若如此，那我今日的确与你没什么好说的了”

谢长安垂下眼，程少商仰着脸，她的面色苍白眼中含泪，可谢长安透过她的盈盈水光看到的是深藏眼底的不甘和委屈

她觉得好笑、无奈，可她竟又觉得这才是程少商，如若识大体如若是是考虑周到，那便不是程少商了

她从未想过程少商要嫁入什么高门大户，那都是吃人的地方，如果可以，她其实更想把她送出去，远离名门望族远离都城，去做一只自由自在的雀儿

可她真的愿意吗？程少商真的愿意吗？

她已经不确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