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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河以南

嘉陵江水灌溉的玫瑰少年

江城总司令张极&玫瑰戏子张泽禹

民国设定 ooc预警

一发完结 全文6.5k+

“你捻了一把烟灰,说要带我去看北方最盛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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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藤纠结着爬山虎,好苍茫一片绿意。灰瓦掩盖不住生机,青翠葱茏,深处有人家。老街的院落斑驳于岁月中,宅子不小,却也安静得不张扬,里头住着江城张家的大公子,总司令张极。

张极爱烟。烟是毒,尼古丁略带些苦涩的超然快感让他沉沦;烟成瘾,细细纸筒卷起幻境里缭乱的美梦无法脱身。他曾无数次扬言戒烟,却到头来依旧剪不断,理还乱,欲说还休,到底放不了手。

张极嗜烟,尤其老刀牌,他身旁总萦绕着些好闻的淡淡烟草气息,风布下天罗地网,烟气紧随司令步伐,黏腻在他途径的每一隅里,以至同僚们都打趣地称他为“烟杆司令”。

门边响起拉铃声,报童与日光一样准时,送上今日的《江城晨报》。

张极开门取了来,随口道声谢。

他随意瞥了几眼晨报的版面,油印的鲜红头条里触目的标题倒不似总司令这般云淡风轻:“甲级特务Z近日逃脱,全城通缉。”下附一张模糊泛黄的画像,看不清五官,眉眼却莫名有种透出纸张的俊朗。

又是这种唬人的噱头,张极挑起半边眉毛,把报纸卷了丢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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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前几日北边来了位先生在这梨园小驻,会唱些江城人从未听闻的戏曲儿。那先生长得漂亮,却是清高得很,除了从旁人口中得知先生姓“张”外,他再不愿透露一点消息。

美丽又骄傲的先生是玫瑰,一眼惊鸿的同时,也绝不忘示众他清冷的刺,以致那些慕名而来欣赏先生容颜的客人们只敢远观,有稍胆大些的,也只偷溜到台下一嗅玫瑰余芳,此外便再不敢多加逗留。

江城人说,有位北方的仙子,落了这凡尘。

梨园人多口杂,是收集情报的绝佳去处,总司令便是在那里遇见了小先生。

灯影化细雾,柔柔暖暖地洒下来,酒红色丝绒质感的幕布向外拉,拉得喧嚣的宾客住了嘴,闹哄的市井噤了声,世界中央,且听小先生一人娓娓唱。

“何处寻芳,不如大醉一场。”

“回首繁华如梦渺,残生一线付惊涛。”

“柳暗花明休啼笑,善果心花可自豪。”

“种福得福如此报,愧我当初赠木桃。”

多少贵客妄掷千金都换不来张先生一曲《牡丹劫》,今日倒破了先例,有幸闻一回。

舞台上的人儿光辉耀眼,鹅黄光线为小先生加冕,宛如神明降临。曲尽人散时,他抬眸望向司令的方向,竟是笑了。

划破星云的一抹流星,让黑夜也灿然,于是空气不再冰凉,寒冬亦如白昼。

一曲终了,戏中人退场梳妆,张极紧了紧步伐,跟着进入后台。

只卸了一半的胭脂不比小先生原本的唇色更鲜艳,才淋了水的面容说不出的鲜活,每个毛孔都向上苍高呼着自由万岁。脂粉白,白得太单薄了些,让小先生看着脆弱,像是精心雕琢的琉璃盏,美得高高在上。

还是自然的人儿更鲜活。

小先生听到些动静,擦拭口脂的动作缓缓停滞在空中,目光透过镜子掰开了揉碎在张极身上细细打量,最后在他眼里落蒂生根。

有胆量闯入化妆间的,张极是头一个;有能力进入内间而不被下人拥走的,同样是头一回。小先生了然,这位公子大概是个人物。

“先生前来,所为何事?”

小先生不唱戏的嗓音也清朗得好听,裹挟着扑面的少年气息,是大旱之年降下的甘霖,是烈日里薄荷味的海盐饮料。

“我是江城司令张极,近日政府有意查检江城人口出入相关事宜,还望先生配合。”

“您说。”

“姓甚名谁,家居何方?”

“张郎,来自滨城。”

“噗,化名倒也当用个好听些的,你这小先生,真是有趣得紧。”

尴尬追随血液奔涌成谎言被当场揭穿的羞赧,小先生不答,眼里落下几分委屈。他似乎一直如此,清冷、无言、眼中有星光。

张极反倒略微慌了神,信口扯着几句安慰的话语,抽起钢笔草草写下自己的地址。

“别怕,”他将绢布抵到小先生面前:“若是想起自己叫什么名字了,就来这儿找我。”

张总司令长得英俊挺拔,只是字不如人,多少显得有些潦草。小先生耳闻脚步声逐渐远去,细细摩挲起绢布上并不娟秀的字迹,指尖紧拥柔软于怀,他边抚摸边顾自喃喃:

“张极”

“张——极——”

这两个字竟和滨城的方言说不出的契合,小先生念着,尾音不时高昂上扬,一会又软趴趴地掉下来。

江城司令先生,我们总会再见面。

-

四月初夏,蝉已经鸣了好多天。

听闻政府的军队打着整顿市貌之名,沿街抢砸,和谐安宁的面具被撕开,里头包裹着无止休的百姓的哭号。

老街盎然静谧的绿意被清脆铃声叫醒,张极忙里偷得的小憩时光也被无情扰了清净。

他睁着迷糊双眼,边开门边打起哈欠。

呼吸在门开的瞬间凝滞,天光照进一个瘦削的身影里,他惊得连大张的嘴巴也忘记了合上。

“总司令。”

来者老老实实掬了个标准的躬。

我来找你了,顺带也记起了自己的名字。

政府官员为找出那名掌握重要情报的特务,挨家挨户地排查可疑人选,梨园也因人多口杂被令了关停,小先生这厢倒是真正无处可留了。

“张先生,请进,这次可不许再撒谎了。”

“告诉我你的名字。”

“张泽禹。”

这三个字对小先生来说,陌生得很。过去的九年里,从来无人对他以姓名相称,只有各类举止轻浮之客对他挣扎的自尊冷嘲热讽,称呼他“玫瑰戏子”,说他摆臭脸端架子,还当着戏院众人高声叫嚷戏子无尊严。

于是小先生便敛起天性,从此路过的一切都只当作萍水相逢,对旁人也是冷眼相待,再无热情。

“年龄。”

“今年快十七了。”

“家庭。”

“父母双亡,唯我一人。”

“九年前的滨城天降大雪,父亲母亲都盼着雪不要停,他们说瑞雪兆丰年,来年定有好收成。”

“冬天走得太慢了,立春又来的勤,雪还没化干净,滨城就迎上春汛。”

上游的雪水一路淙淙,淌过蜿蜒起伏的河道就成了洪流,吞了堤坝、淹了庄稼、毁了张泽禹的家。

“我被湍流卷到了别处,被一个学艺的男人捡回家去,他让我叫他师父,他教我唱戏。”

八岁时的记忆,太遥远又太沉重,被清晰雕刻在骨骼中,长成刺戳进肉里,每一次的触碰都是惊心触目、血肉模糊。

四处早已了无光亮,可他还苟活于世间,还要继续躲进黑暗的角落,以最光鲜的模样示众,像名骄傲的乞丐,即使身无分文也绝不肯向世俗低头。张泽禹是玫瑰,是飞鸟,即使身染血迹仍然笑傲苍穹、俯览大地。他把自尊藏在口袋里,宁愿小心翼翼地捂住也绝不丢弃。

张泽禹随师父学艺八年,是难遇的戏曲天才,生来嘹亮的嗓音更为他的勤奋努力添彩不少。他又生得美极了,眼眸流转间似有万物斑斓,因而妒忌怨恨者也同样不在少数。

当地一位豪绅的公子哥某日里闲来无事到戏院找乐子,一眼就相中了张泽禹,听戏班的小豆丁说张是唱戏奇才,心底起了诡念。

美好就该被践踏,高洁的应当污秽,善良被恶意嘲讽,撕碎飘零尘土间。

“唱戏的,学声狗叫给小爷我听听。”

张泽禹不答话,他素来瞧不上这些满脑肥肠的富家公子,秉着息事宁人的态度只瞥了眼那惹是生非的主子,就接着做起手里的活儿。

那一眼却惹恼了小少爷,他对着张泽禹破口大骂,句句肮脏、不堪入耳。

“切,不过是个没爹没娘的丧家犬,来这耍什么威风...”

张泽禹已记不清自己是如何扯住小公子的衣领逼迫他向自己道歉的了,只记得记忆里那个瘦削的孩子被群拥而起的众人按倒在地,富绅提来的长鞭恶狠狠抽在他身上,身体痛得有些麻木,喉咙腥甜,嘴角蜿蜒着玫瑰苦涩的血。

那一日张泽禹被敛去了半条命,戏院也不愿再收留如此灾星,他自此倒是真正四海为家、身世浮沉。

他对戏曲的热爱与痴狂也在鞭鞭刺骨的痛楚里被消磨殆尽,小先生眼里从此没了光,却还要拖着瘦弱的身躯,以唱戏为生。为生,亦为耻。

小先生戏唱得极好,很快便小有名气,可听者却从未听闻过他的姓名,只知道先生称自己为“玫瑰”。

于是玫瑰戏子就这般自北走向南,无心旁人的讥笑嘲讽,他只为生存,只为衣食。自尊被藏在口袋里大概是太久了,再捧出来时,不知为何便化作了飞烟,跟着乱世的风一道飘向地里,作了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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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地方虽不大,好在地方偏僻,能享受几份清静,张先生若是不嫌弃,便住下吧。”

老房子自有一番韵味,张极领着小先生带他熟悉屋内的构造。

“这个房间,比较特殊。”

木门咿咿呀呀,推开是别有洞天的另一派景致。江城张氏,军阀世家人才辈出,刀剑斧钺各个精良,这屋里便是从祖辈手中传下的冷兵器。温度骤降了几分,寒光晃得刺目,张泽禹从未见过如此阵仗的兵器集会,瞳孔瞬间缩小,腿脚无力得瘫软下地。

张极一把圈起张泽禹的腰肢将他扶起,小先生也顺势就倚在了司令怀中。

不知谁的心跳声比肩蝉鸣,欲跳出胸腔的呐喊无意间惊扰呼吸。

只是贪恋那温热柔软,不愿松开。

“不看这些,带你去寝室走走。”

张极借口安置房间,转身点起一支烟出了木门。烟雾缭绕混合着木质的香调气息,林林总总顺着空气入了鼻腔,直抵神经。熟悉的麻木、苦涩、舒畅之感一齐涌来,烟是故乡,他是旅人,唯有家园能予得他片刻安宁。张极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从那个半推半就的拥抱里,他竟觅得了心安,与十八年来似乎早已化作一潭死水、久违的心动。

听说吴王好细腰,张极今日也算是做了一回吴王。

心向往之,烟是征途,而张泽禹,恰是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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皎月将繁星投入夜的海面,激荡出光晕的涟漪。四周无光,缥缈来一阵歌声,张极听不清唱的内容,只道是空灵婉转、意韵悠扬。循声向前,在隐约的光影下,张泽禹哼着小曲儿正背对着他换戏服。肌肤雪白,蝴蝶盘旋于美人肩下,栖息成一处突出的骨骼,明艳动人。

小先生系完纽扣才惊觉似是漏了一个,偏生又在后腰的位置,他系不得。

“阿极,来帮个忙。”

丝质戏服勾勒出完美的腰身,柔软又温热的触感让张极慌了神,笨拙得手指打结,如何也系不上那粒作怪的小小纽扣。

眼前人感受到了他的慌乱,转过脸来。昏暗的光线为张泽禹渡上柔美的轮廓,唇瓣水润鲜红,有让人一眼就想吻住的冲动。

橙黄橘绿,缤纷斑斓,白昼灿然,一梦方醒。

张极低头眼见被汗水濡湿的被单,恍然才发觉自己竟是做了一夜的春秋大梦。

出了房门,客厅茶几前张泽禹正替司令擦拭枪袋,闻脚步声渐近,抬眸就看见凌乱潦草的张极扶墙走来,于是笑着叮嘱他早餐在厨房,记得吃。

“小心些。”

“小心什么?”

“那把枪。”

这把枪他倒是眼熟得很,张极每时每刻都佩于身侧。

枪是特务被捕前一晚政府部门统一配发,并着张极的功勋徽章一同送来的,上用金丝勾勒出“ZJ”的形状,是身份的象征。

“那把枪是政府配发的,刻有我的名字,近日由于特务一事上面严查枪支火药贩卖交易,所以就一直携带随身,小心些,别让枪走了火。”

张泽禹随手掂了掂那把手枪的重量,外形确实美观,只不过太轻了些,似乎是空膛。

奇怪,明明出身大户人家的张司令从不在意财物,也对名利无欲无求,何必带着一把空枪显摆身份。

张泽禹是想不太明白,倒也没多留心,把玩枪的手却被一把抓起,扬到空中。张极就这般压了过来,推推搡搡间把他抵到了桌沿,一把摘下枪来,小心放回袋里。

“都说了不要玩,小心点。”

空间太逼仄,二人的呼吸都被点燃,烈火一直燃烧到耳根,又迟迟不灭。

张极霎那间恍惚在原地,小先生倚在桌边的模样,那纤细的腰身曲线,恰是重合了某个绮丽的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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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烹了一壶温酒分给云喝,只是烈度稍欠,让醉酒的云偷红了小半张脸。烈日镀了阴郁的云一道玫瑰边,也无意间沉醉了天台上两抹依偎的身影。

半个月前才相遇的两人,会摩擦出花火吗?

我说,会。

夜空坐拥万千繁星,宇宙铭刻无尽浪漫,而此时,这夕阳下的少年,我只属于你。

“张泽禹,在有落日与晚风的天台上,我会想吻你。”

“但是相悖的立场,注定了我们无法相拥。”

“你愿意和我,殊途同归么?”

风吹落张极身上的烟草气息,丝丝缕缕盈满张泽禹身侧,让你的全部都沾染上我的气息,揉碎在呼吸间,奔跑在脉搏里,就好像向世界隐晦地宣告我们的爱情。

烟气渐淡,张泽禹却无言。他与日头共沉吟,良久方才缓缓开了口。

“张极,特务Z就是你吧。”

“五十多年来江城首位被全城通缉的甲级特务,要有极高职位和极广人脉。特务Z被捕当晚就逃了总局,他所接触的所有政府人员都在当日身亡,无人看清过他的模样,或者说,没有人知道他是谁。”

“如今江城严查枪支交易,你说,怎会有人整日佩一把空膛手枪,不为防身,只为自证呢?唯一可能的原因,就是在统一发配司令军用器械的当晚,那几发子弹,就已经被用光了。”

“你问我从何得知,还不明白么,你我绝不会同归。”

“张极,我们本就从未殊途。”

漫天滚烫爱意,层云尽染赤忱。

一瞬间化作永恒,时光无限延长,两鬓恰微霜,幼芽已参天。岁月不羁,但它总会为匆匆游历的旅人留下些不可磨灭的记忆。

或许是被晚风抚摸过的黄昏,或许是他们相拥时的每个呼吸,又或许是血液的每一次沸腾狂欢,余下了那命名为爱的火种。

“既不殊途,那便绝不陌路。”

“别人说,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何时带我去一趟北方吧,我想与你,白一回头。”

爱是拉扯,是沉沦,是堕落。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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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泽禹,出了车站我们就真的直往北方,不容后退了。”

“无妨,这城里我唯一牵挂的人此刻就在身边,又有什么羁绊不舍。”

一路辗转,江城北站终于近在眼前。

踏上驶往滨城的列车,从此纷扰便与他二人无缘,往后的世界里有雪、有家、有挚爱。初夏时节,本并不是什么交运高峰,车站附近竟也熙攘得不住拥挤起来。

背后似乎长了双眼睛,令张泽禹如芒刺背,他不安回头的那一刹那,心中的玫瑰片刻枯竭。

那一个个躲在暗处的,都是政府官员的内线。

北方,不过漠河以南,不过入了车站便能抵达的远方,不过承载了两个少年对未来的无限憧憬与幻想。

但他没有告诉张极。

女人的哭喊声似乎还萦绕耳畔,张极脸颊边红肿的掌印清晰分明,昨日的一切仍是历历在目。

天台相依的人儿被落日迷了双眼,只看得见自己熠熠生辉的爱人,早已不顾世俗,更遑论隐秘于角落中的偷梦的窃听者。

翌日的报纸像一场醒不来的噩梦,大肆宣称叛军张极与特务勾结,背叛了江城。旁人不明白事实真相,也根本毫不关心,他们只是化身世俗,言语如刀剑横飞,字字都刺向不被祝福的爱人。

高级将领叛变,政府派兵全力抓捕。

张极本就对江城毫无人道的政府没有一点好感,窃取的所谓情报也不过是那些小人以权相威欺压百姓的罪证。对于这座城市,他毫不留恋,唯一牵挂的家人,此刻也以他为耻。

“张极,此后我张家再没有你这个子孙!”

“从今天起,滚。”

张泽禹说滨城大寒,天地清冷,可雪寒,也寒不过人心。

大概父母认为这样就能让张极远走江城,不再被政府追杀,可他们到底错付了信任。政府派人高价收购叛军张极的动向,家中几名仆人连夜赶去通风报信,叛了张家。

于是官兵一路追到车站,江城北站的邻边,就是政府驻扎的军营。

张泽禹看得真切,心如死灰,只是这些,他全都咽碎了吞进肚里,一字未提。

“张极,你想不想吻我。”

“想。”

那个吻,湿热绵长。北风卷地,百草竞折腰;风愈疾,寒愈重,冬雪更嚣张。

巧舌探入唇齿,又引风霜。大雪漫了山野,压了屋舍,天地多茫茫,恰穹庐素裹银装,乾坤只余烟草香。

罢了,魂也被摄去,溺于烟草的温柔乡里,再逃不掉。

狡猾的爱人将迷药抹在自己的嘴唇,眼见司令昏沉睡去,张泽禹提起一捆火药,只身赶赴军营。

晌午的日头正烈,一声巨响震碎了和谐安宁的假象,似是远方千万人齐心敲起的高亢鼓点。

刹那间,山河欲裂。

军营焚起大火,把那害人的军阀吞了去,把压迫民众夺来的不义之财吞了去,把世间最坚毅勇敢的小先生吞了去。

玫瑰翩跹于流火,暮雪隔着江城降落在北方,长风呼啸过身侧,婉转间只听到小先生又唱起《桃花劫》:

“回首繁华如梦渺,残生一线付惊涛。”

“柳暗花明休啼笑,善果心花可自豪。”

“——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悔当初赠木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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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风卷了尘土撒在空中,顷刻间就烟消云散,一张散落的《江城晚报》随着零落的气流狂舞,翩然落在张极的肩头。

梦醒时分,一切终成空。

“特务Z叛军张极已被抓获,肆月叁拾日死于军营大火。”

“江城北部某军营发生火药爆炸事件,灾后灰烬中记者发现了叛军张极的功勋徽章,推测此次爆炸为一次恶性纵火事件,军营伤亡惨重,灾后重建事项或有待商榷......”

后面的字张极再看不清晰,眼前的迷蒙雾霭盈了满眶,于是又滚烫地掉下来,掉下来,碎在报纸里。

张极,你读懂了吗,我的未言之语。

更名改姓,换个地方生活,或许是异国,或许他乡,去滨城也未尝不可。那里有雪,有江城没有的严寒,有我的故地。

四月的江南仍然温暖,他们曾逃到离梦想最近的港口,从南到北,却逃不出江城,逃不开世俗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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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极落满案几的烟灰,在张泽禹出殡的夜里扬了漫天,苍穹无言,空等一场纷然的大雪。

梨园歌舞升平,军阀混战依旧,滨城的风霜仍是一如既往。

只有废墟和灰烬,还在叙述他们的故事。

张泽禹死在了八岁那场洪水里,又于十七岁的江城重生,然后化作被烈火炙烧过的暴雪,从此深埋地底。

张极戒了烟,匿了踪迹,大概是觅得别处安居。

北方,不过漠河以南。

只是再无人,陪张极看一场盛大的花开,待冬去春来,四季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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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怀念的烟草气息,到底是零落了,作了泥的爱情。”

_End

作者感谢壹颗牛奶糖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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