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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柳丝长,春雨细,花外漏声迢递

随风入境

距他上一次见到向垣已过去大半年,再见时,明显长高了一块,现只比闻生矮半头。

外头正下雨,淅淅沥沥,他听见雨打在油纸伞,紧接着哮天叫起来,被葫芦关进柴房,杂乱有序的脚步纷然,门口传来几句争执。抬起头时,向垣已站在面前,眼角眉梢都噙着笑,目光期待混着得意,后面进来的向境因没有拦住他而自责。

“殿下,三公子……”

他合了书,挥手道:“无妨,上茶。”

向境守在门外,拦别人倒罢了,他从未指望他能拦住向垣。

“带的什么?”

向垣道:“啊,给封越的谢礼,谢他救了我大哥,过两天入宫进献,借表哥地方一用。还有捎给你的,荣安已经在入库了。”

向境来上茶时,向垣正拈了糕点,一面说着累坏了一面往嘴里送。见他放下茶,眼珠一转,勾起天真的笑。

这副样子闻生见过太多次,以至于一看便知他起了坏心思。

果不其然,他叫住向境,打量道:“诶,你刚刚,是要跟表哥告我的状吗?”

向境一惊,没想到他突然发难,请罪道:“属下不敢。”

“你敢不敢的,我怎么知道?”慢条斯理吃下糕点,悠然饮茶,“过几日我就走了,谁知你会不会记仇。”

看向境还跪着不敢动,段回峰出声道:“知道他不会记仇,你才敢戏弄他。向境,过来。”

向垣笑眯了眼睛,俊朗的面容更显明艳:“他记仇我也不怕呀。”

“向家的名声就是被你败坏的,他不说,孤也要找向城兄告上一状,言你仗势欺人。”

向垣正欲分辨,段回峰话锋一转:“说来,孤与向城兄,还有你熟识,却从未见过你的好二哥。最该与孤来往的人藏的最深。”

“事到如今不肯露面,他的架子端得也太高了些。”

向垣道:“二哥是父亲留下的最利的武器,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出鞘的。”

他反问:“难道向城生死关头还算不上万不得已?”

有他出面,何须向垣来求封越,献出那一瓶药来换向城的命。在他眼里,向城的命都不重要吗?

向垣一展折扇,笑道:“因为他知道,大哥不会死。而且,我就是不想揣着那东西遭人追杀才进献的嘛。”

段回峰沉吟不语。

向垣不喜沉闷,正要说些什么,段回峰缓缓道:“若是孤偏要他现身呢?”

目光相撞。

“他敢抗旨?”

向垣勉强笑道:“……表哥,你怎么突然对我二哥有兴趣了呀?”

段回峰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他不应该对日后辅佐自己的人有兴趣吗?

向垣被他看的不自在,努力找话也岔不开话题,在逐渐暗沉的眸光中败下阵来,折扇挡在面前,隔绝了段回峰的目光,声音越来越小:“好啦,你别这么看我,过两日必然能见到的。”

段回峰重复:“过两日?”

“是啊。二哥躲在辰山,总不出面,封越疑心是否有这么个人,过两日封越设宴,他应该会来。”

提到二公子,向垣总是得意的,扇子一合,下颌一抬,忘了刚才怎么躲他:“他再不来,封越只当我向家无人呢。”

近来天气不佳,连绵细雨不绝,向垣不愿闲在质馆,便跑去平昌侯府玩,把沈府搅的天翻地覆,被沈允三推四请求去看戏。结果不知看见了什么戏码,丢下沈轩泽一个人跑去茶楼赏雨品茶,一直坐到晚上,段回峰不放心,让向境去找,才把人带回来。

段回峰很是头疼:“安生两天罢,明日赴宴,有你玩的。”

宴会上,众人举杯欲饮,听得殿门开合,一人进来禀报。

“报——陛下,有身份不明之人求见……”

话未说完,便有一人戴着面具,踏进殿来。

面具被摘下,露出与向天漠有七八分相似的面容,虽带着浅浅笑意,眼神却冰冷不屑。一身金纹玄衣,白玉发冠,腰封盘着蛟龙,竟与太子服饰所差无几。腰间一枚令牌泛着冷光,在一众配饰中格外显眼。

仿佛在雨中行进很久,声音都浸透了风雨:“听说陛下想见我,今日不请自来,陛下莫怪。”

“二哥!”向垣眼睛一亮,起身去捉他衣袖,却在靠近他时微微一怔,抬头看看他,眨眨眼睛,“许多天不见二哥,可有想我?”

那人偏头宠溺一笑,与方才冷厉判若两人:“陛下面前,不可放肆。”

倒像是故意说给封越听的。

“无妨,赐座。”

“谢陛下。”

封越收回目光,有意无意试探:“平日只见三公子,对二公子倒是陌生。”

“遭逢君上如此,自然不愿出仕。只是陛下也不该陌生才是,当初羲国太子入国,我与陛下该是有过一面之缘的。”

封越想起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

“是朕忘了,确是见过。”

他笑笑:“家弟顽劣,最好扰人清静,劳陛下担待。”

“向垣赤子之心,多少人羡慕不来,朕倒喜欢他多来住着,宫里也有鲜活气。”

向垣撒赖道:“二哥哥说得我好像很讨人厌似的。”

“是二哥错了。我家垣儿乃翩翩君子,谁会讨厌你?”哄过他,抬手饮茶间又低声补了一句,轻描淡写,却教人生寒,“不要命了么。”

丝竹管弦,觥筹交错,他对这些没兴趣,便低头饮茶,听向垣说话。向垣尽逗他玩笑,平日与向垣说话的旸国世家亲贵皆被晾在一边,而这其中包括段回峰。

向垣总是不知节制,仗着二哥在他身边,更是得寸进尺,大有喝上三天三夜的架势。好在闻生一直在旁看着,觉得差不多了,便小声提醒二公子该克制了。

封越与几人走在宫中小路上。

他低笑:“陛下的暗卫不怎么样啊。”

封越装傻:“此言何意?”

“陛下不明白?那是我误会了。只是这么看来,宫里的禁卫军更不怎么样。”

说罢指间闪烁,抛出几支暗器,登时便有刀入肉身的刺破声,萧裕之安排的人尽数失了用处。

除了不屑,倒更多些嘲弄:“他日若有幸为陛下效力,必先除了这群不做事的,竟能放刺客进到宫里来。”

向垣拉着他不肯放手,也不顾封越在旁,小声道:“二哥哥,你和我一同住嘛,我们好久没有一起睡了。”

“好了,我不过是来看看你,大哥那边要用人呢。”他亲昵摸摸向垣的头发,回头道,“三弟在陛下这里,不会有事的,对吗?”

“这是自然。”

“陛下留步。天黑了,我送三弟过去便是。我们兄弟说话,想来陛下也不便在旁。”

封越到底不是封翼,沉稳成熟,心知来日方长,纵使他说话如此难听也只是笑笑,甩手往另一边走去。

等着封越离得远了,小声嘱咐:“太子身边危险,不要过去。”

“可是表哥……”

“乖,他是太子,自有他的福气,你只要好好玩就好。闻生,一定保护好他。”

“是,属下领命。”

回了质馆,段回峰更衣过后坐在寝室,还想着方才宴上。

单凭感觉,他觉得那人就是二公子,可好似又有哪里不对。没根据地,他能肯定那个人不会背叛他,但不足以成为他的助力,甚至还不如向垣。

可又有什么证据?他不是,还能是谁呢?向境吗?除了那些心思,他的确没有哪里像二公子的地方,就算声音能装,体态也……

难道真是他多疑了?

有人进来,他抬眸,是向境,发丝微湿,贴在脸侧,附着的水光不知是雨是汗。

“去哪儿了?”

“回殿下,闻生来了,取三公子的东西,说两位公子在宫中住下,明日午后再来。”

他不过随口一问,思绪还停留在对那人身份的质疑上。他与向境,面相、声音、体型都完全不符,比起向境,二公子一看便知是向家血脉,兼合向城的成熟和向垣的意气,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王者之风,似乎他合该号令天下,一般人难以模仿。

如今见向境脸上水迹,唤他上前,自袖中取出巾帕。甫一靠近,吓得他后退一步,惊慌道:“殿下。属下身份低微,怎敢劳动殿下?”

“过来。”

段回峰坚持,向境只好硬着头皮上前,任那只练字握剑的手握着手帕贴近,任那方轻软的巾帕弥漫着沉水香拂过面前,日日熏染的沉水香铺天盖地,他感到没由来的心慌,绵软触感一路从额上延至耳后,来回擦拭。他大气不敢出,由着段回峰替他擦去不知是雨是汗的痕迹。

忽然,沉水香远去了,柔软触感消失了。

向境如蒙大赦,退后两步,高举双手,接过巾帕,却步退下。

他本想拿给后院的浣洗侍女,巾帕躺在手心,烧得他昏了头,转身走进自己的房间,将巾帕浸在水中反复清洗。

冰凉触感一激,向境才突然醒过来。

段回峰这又是怎么了?

寝室内,段回峰摩挲手指,心下思量。

来回摸了许多遍,怎么也摸不出异常,不像是用过人皮面具的,向境又一直在他身边,时间根本来不及换,看来真的是他多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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