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常记溪亭日暮

肖豪走之后程寂完全就是懵的。

　　黎欢他们满眼焦急的闯进来时程寂没听清他们说了什么。

　　耳鸣。

　　她看着在头顶旋转的白炽灯，有些找不到方向，一片空白的大脑停止了思考，有一阵深刻的悲伤贯穿了她。

　　被黎欢他们强扯着下楼的时候程寂还处于游离状态。

　　陈瑜已经失去了意识，她被两个穿着白大褂的男护抬着，双目紧闭，一张愤怒时会扭曲的脸竟然被暖黄色的感应灯映出了几分柔和。

　　救护车停在楼下，几个手脚麻利的医生将陈瑜放了上去。许多人打开了窗户，将脑袋探出来看热闹。

　　程寂有些走不动了，她停下来无力的靠着斑驳的白墙，梯道的感应灯熄灭了，额前的碎发遮挡住眉眼，她被黑暗笼罩着，刺骨的寒冷延展到了四肢。

　　闷热的夏天有晚风吹过，黎明跟程寂一起站在黑暗中，被隐匿在黑暗里的悲伤一直贯穿到心脏，连胃也疼得痉挛起来。

　　黎明看了程寂好一会，直到救护车里有催促的声音响起，他才强扯着程寂上了车。

　　救护车上陈瑜的颜色有点苍白，她吸着氧气，手上扎着止血带，护士低头在给她建立静脉通道。血压器上的数值不断变换着，最后定格了下来。

　　70/50。

　　一路上颠簸，黎欢拉着她的手跟她说了很多多，程寂什么也没听清，只有这个数字被清楚的记住。

　　“腹腔移动性浊音阳性。”

　　“疑似内出血伴失血性休克。”

　　程寂猛然抬头，有几个穿白大褂的医生围着陈瑜，刺眼的白炽灯光汇聚在眼底，程寂的心在胸膛剧烈的跳动着。

　　她看见黎明坐在她身边，侧脸的轮廓渐渐变得模糊，但一双眼睛却清晰明亮。

　　上扬着的带着朝气的声音在耳畔回响。

　　“会好起来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们会有一片光明的未来。

　　——

抢救室这三个字亮着， 程寂盯着它们，有点出神。

　　她莫名想起以前程涛还在的那时候。

　　大概是五六岁吧。

　　那时候还没有弟弟妹妹，她是家里的第一个，是被捧在手心的宝贝，陈瑜在这遥远的记忆里也温柔的不像话。

　　那会儿刚上幼儿园，陈瑜逼着她写字，那时候她总不会写“3”，一写就停不下来了，一个“3”被她写的不像样子，她写不出来陈瑜就把自己关进房间。

　　陈瑜说她再也不会出来了。

　　她很害怕，很想写好，可越害怕手上的笔就越停不下来，她在外面不停的敲门哭闹，一双手都关节都敲得红肿，可陈瑜就是不开门。

　　她当时坐在门口哭了好久，泪眼蹉跎下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好方法。

　　于是她停止哭泣擦干眼泪立刻就出了门。

　　好像是去了一个姑姑家，她那时候性格就像黎欢一样活泼，跟那个姑姑的孩子玩的很好。

　　那个姑姑问她，“你妈呢？”

　　程寂勉强挤出几滴眼泪，委屈巴巴地说：“我妈死了。”

　　电视剧里都那么演的，她妈死了以后就让姑姑抚养她长大，她以后也不用每天跑那么远的路去找姑姑的孩子玩了。

　　但她应该还要大哭一场。

　　可不知怎么哭不出来。

　　后来因为这件事陈瑜笑话了她很久。

　　后来想起这些，程寂也难得的会弯唇起来来，这一点宝贵的回忆治愈着她五六岁以后偏离了方向的日子。

　　在黎欢的摇晃下，程寂回过了神。

“ 抢救室”这三个字终于暗了下去，一个穿着蓝色隔离衣的医生走了出来。

　　程寂一下子站了起来，他像是被泼了一盆凉水，全身都冷，连牙齿都在打颤。

　　眼前的世界渐渐清明起来。

　　她听着医生冰冷的说出了最后的诊断。

　　脾脏破裂伴失血性休克。

　　程寂终于站不住了，她在这一刻倒在了地上上。黎欢他们奔向了她，脸上的表情被模糊掉。眼前的世界天昏地转，她的思绪不断被恐惧吞噬着。

　　好疼，全身都疼。

　　程寂捂着心口抽搐了起来，压抑许久的眼里喷涌而出，她那颗无所依托的心终于在这一刻崩溃。

　　她被困在了黑暗里，巨大的黑洞吞噬掉了一切的一切，细数这被困住的年岁里，她一直都是一个人。

　　无助而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