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伊利亚已经独自呆在这昏暗的鬼地方好几天了，这期间要么被打个半死，要么有了上顿没下顿；就连睡觉都是被捆在椅子上……这几乎不是人过的日子。

他闭着眼，想着己的家人在他离开的时候会做什么……娜塔莎和冬妮娅姐姐应该会很伤心吧……伊万应该也要成为顶梁柱来面对巨大的外债压力了，但他还那么小……脑海中再次浮现出人贩子那可憎的面孔，这恨得伊利亚咬紧了嘴里被塞的、更大团的毛巾；同时身体也气愤地挣扎起来。

这一动不要紧，要紧的是他身上布满了被虐待的伤痕和淤青；刚结疤的伤口被撕裂开，麻绳乘机钳了进去，摩擦里面粉红色的新肉，合着淤青被按压、勒紧而产生的酸疼，一并刺激着伊利亚的神经；疼痛如同怪物一般嘶吼、咆哮，迫使伊利亚放弃了挣扎。鲜血从大腿上漫出来，弄脏了身上的黑白校服。

不一会儿，困意如潮水般袭来，伊利亚闭上眼睛，渐渐进入梦乡。

布满锈迹的大门发出一阵凄惨无力的吱咛声，伊利亚猛地被惊醒，抬头看向大门，一道手电光打进这暗无天日的鬼地方，照亮整个房间；他努力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楚来者的面孔，但他的右眼却不知什么时候肿起来了，手电光更是直直地对着他照射，叫他不得不闭上快被闪瞎的眼睛。

那个人贩子老大在一旁一脸讨好地赔笑，又急急忙忙地招呼身边的小弟把伊利亚嘴里的毛巾扯出来；那人走到伊利亚旁边，先是绕着他转了几圈，还对着他身上的伤口、淤青指指点点。那个人好像并没有对他的白发红瞳有太多的反应，一幅见怪不怪的样子；径直走到他跟前，用力把他的头掰过来，轻轻扒开他的眼皮，翻看他的眼睑，就像对待一只生病的小牲口一样。他不断的拧脖子反抗，各种不配合。这让那个人贩子老大越来越气，可有买家在这，又不好动手。

这回伊利亚可算是看清了，那人看起来是个莫约二十多岁的黄发青年，脸上架一副黑框眼镜；但却在这种三十多度的大热天戴着北方那种灰色布料口罩，身着棕色风衣，手上套着白色的医用乳胶手套，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按老家的话来说，这种人就是怕自己不长痱子不中暑——嫌命长还活着不舒服。

他又把伊利亚的脸往上抬了抬，俯下身子，左手手掌托着他的下巴，拇指则撬开他的嘴，探进去顶起他的舌头；右手的手电也往里照，不知道是在看舌苔还是在干嘛。这也让伊利亚看到了男青年眼镜后面那对漂亮的蓝眼睛；好在男人严肃的神情让伊利亚稍稍安静了下来，否则他可能还要补一针狂犬病疫苗。

“他的牙是怎么回事？”

“这个……老板，我们不知道啊……”

青年让看身，把谄笑着的人贩子老大叫过去，轻轻拨弄着伊利亚那颗几颗还剩半截不到的残牙问；那人贩子看了看，觍着脸赔笑着表示不关他的事 。

这种表情真让人恶心……

伊利亚一扭脖子挣开男青年的手，一脸怨恨地盯着面前的两人；青年只朝他撇一眼，同人贩子谈起了价钱。价钱最后在一片讨价还价之中在十六万左右浮动；青年也是急着答应下来，在大衣里翻了半天，拿出一张卡递给人贩子。人贩子老大见到卡就笑开了花，脸上的肥肉挤在一起，高兴地领着小弟去取钱了，房间里只剩下男人和凳子上的伊利亚。

“乖，等一会到车里我给你处理伤口……小伊利亚。”

男人抚摸他毛茸茸的脑袋，贴到他身边耳语，还故意把“伊利亚”这三个字咬得很重；要知道，自从伊利亚被抓之后可是个小闷葫芦，他又是怎么……伊利亚只得暂且相信了男人的话，但还是警惕地看着他

他把伊利亚身上的麻绳解开，左手托起他的屁股，右手扶稳他的身体，让他靠着自己的肩膀将他抱起来；伊利亚这次并没有挣扎，而是乖乖地趴在男人肩上。

“老板慢走啊！”

人贩子拿着手里的钞票热情地对走出房间的他们打招呼，男人礼貌地回应一下，便加快脚步离开这个地方。

“见钱眼开！”

伊利亚愤恨地在男人肩上骂。

月亮悬挂在漆黑的天空之上，照亮了空旷无人的柏油路；男人走到一辆黑色小汽车旁边，拉开车子后门把伊利亚塞进去，自己则从前排的副驾驶位提出一个小药箱来到后座，把伊利亚抱起来放到自己膝上。

药棉沾着酒精摁住伊利亚大腿上一道又长又深的伤口；伊利亚把脸埋在男人背后，酒精浸入伤口，沿着它流淌，一阵钻心的疼痛从大腿蔓延，激得伊利亚剧烈地抖了一抖；男人感觉到伊利亚攥紧了自己身上的风衣，擦酒精的手抬起来，悬在空中。

“对了，你几岁了啊？”

男人试图转移这孩子的注意力，于是一边问一边把白色的药粉洒在伊利亚伤口处；事实证明他这招挺成功的……成功地让伊利亚稍微放下了他的戒备心。

“十五。”

疼痛渐渐消散，他松了松抓着衣服的手，软趴趴地贴在男人身上，小声咕哝。

“诶？原来是初中生吗……我还以为你是五六年级的……”

他有些惊讶地侧过脸看着伊利亚，但很快又把头低下去，将绷带从伊利亚的大腿左侧卷到另一边包好。伊利亚不轻不重地锤了他一拳，继续含糊不清的说：

“你杀人诛心…歧视我营养不良……不过说起来我都不认识你，你又怎么知道我的名……嘶呃！”

男人脱掉伊利亚的鞋袜，一手握着他的脚，一手拿着棉签小心地清理他脚踝上流着脓水的勒痕，又将半瓶盖酒精泼上去。伊利亚顿时躬着背绷紧了身子，一阵呻吟从喉咙里挤出来，把问到一半的话打断了。

“哈！我可是Hero，没有什么是本Hero不知道的！”

男人停下手中的动作，骄傲地昂起头，一下子变得幼稚起来，完全没有刚才成熟严肃的样子；这个家伙好像忘了自己刚刚问人家年龄的事。

“噗哈哈…咳咳，年轻就是好哟……”

伊利亚笑出声来，舒展开身子向后仰去，双手撑在皮质车座上，又故作高深地清着嗓子感慨。

“交个朋友，本Hero叫阿尔弗雷德！”

男人包扎好伤口，摘下口罩露出下半张脸，向伊利亚伸出手；伊利亚握住那只手，使劲晃了两下，就算是有了个…额……大朋友？

“但是……你能送我回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