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句蓝曦臣没有说出口,但蓝忘机却已然领悟到了,他从未想过,自己的悉心照料于兄长来说竟是一种压力。
他十三年前受戒鞭养伤的那三年,兄长同样是无微不至地照顾着他,他当时是什么感受?满腔感动罢了。
可他完全忽略了,兄长和他是不一样的,兄长少时是少宗主,后来是宗主,母亲早逝,父亲并不理事,他小小年纪就撑起自己的责任,还要照顾年幼任性的自己。
兄长从来是独立的、强大的、被依靠的,如今却处于弱势,被处处照顾,落差和自我怀疑是难免的,而他们却都忽略了。
蓝湛——蓝忘机忘机受戒鞭养伤时兄长也是这般照顾忘机,兄长可觉得忘机是负累?
蓝曦臣不假思索地反驳。
蓝涣——蓝曦臣怎会?
蓝湛——蓝忘机忘机也是一样,兄长是忘机的骄傲,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蓝涣——蓝曦臣可我让蓝氏受人非议,宗务本也该是我的责任,我是宗主、是兄长,却要你照顾我……
蓝湛——蓝忘机兄长何苦妄自菲薄?
蓝湛——蓝忘机若是没有兄长力排众议游说百家进行射日之征、力挽狂澜救蓝氏于飘摇危难,只怕蓝氏连被非议的机会也没有。
蓝湛——蓝忘机兄长,我们听到的一切都是一个观点,不是事实,我们看到的一切都是一个视角,不是真相。我们非是圣贤,所能做的只有从己身的角度出发无愧于心之事。
蓝湛——蓝忘机我们未曾做错,便无需愧疚自苦,至于旁的……
蓝忘机丢了酒坛在案几上,起身抱住蓝曦臣。
蓝湛——蓝忘机兄长,在你有需要的时候,能够站在你身边、能够让你依靠,忘机觉得很荣幸。
蓝涣——蓝曦臣忘机……阿湛呐——
蓝忘机是难得说这般多话的,何况是剖心之言。
蓝曦臣胸中生出了火种,暖意蔓延过四肢,眼底也有热泪闪动。
他看不到蓝忘机的神色,但蓝忘机眼底的光大约是诚挚又恳切的,略带薄茧的指尖抹去他眼眶下的泪,额头相抵,是十数年兄弟二人都少有的亲近。
……
蓝曦臣摸索着拆着鲁班锁,唇角勾起的笑容却足够温暖真实,一旁的蓝启仁眼中漫上笑意,抬手捻了一颗棋子落于棋盘上,彻底将另一边蓝忘机的黑子全都围住。
蓝启仁忘机,你又输了。
蓝湛——蓝忘机是,忘机棋艺不精。
蓝启仁是棋艺不精,还是无心棋局?
蓝忘机还没回答,蓝启仁又道。
蓝启仁罢了,你将棋局收了去吧,待等会儿过了子时,守过了夜便该去歇着了。
蓝湛——蓝忘机是,叔父。
收棋局这事儿也不急,蓝忘机应了后就在那里慢慢两棋子一枚一枚分开装好,然后将棋盘一起收进匣子里放回蓝启仁的置物架上,等他放完回来,山下就真正热闹起来了。
各色的烟花一个接着一个地升空、炸响,在新旧交替的时候留下最美的风景。
蓝启仁这一年就这么结束喽!
蓝涣——蓝曦臣是啊,明天就是新的一年了。
蓝涣——蓝曦臣新的一年,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