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宠

明晚新晋的宫嫔便可以侍寝了，只是我早打定了主意，要走原剧装病避宠的老路。原因无他，若是直接侍寝，凭着这张脸，也一定会被皇帝第一个选中，那么剧情便会发生改变，而我手里最大的倚仗便是剧情，若无意外，至少在前期，我是不愿改变原来的剧情的。况且我到底不是原装的甄嬛，若没了倚梅雪夜和杏花微雨这两场戏，我还能得到皇帝的偏爱吗？余莺儿假冒是倚梅园与皇帝交谈之人，被揭穿前也只是打入冷宫没有赐死，可见纯元这张牌实在好用。我又不是原装的甄嬛，一定要追求什么劳什子爱情。若能活得好些，为人替身有何不可。

何况有温实初在，装病是再容易不过的事。

于是在草草用过晚膳，又听闻御花园的水井里发现一具女尸后，我装作受了惊吓的样子，命流朱请了温实初来。他搭了脉，又看了看我的脸色说：“小主似乎是受了些惊吓，不过并无大碍，服点安神的汤药也就好了。”

我点点头：“其实今日请温大人前来是有一事相求，不知大人可愿帮忙吗？”

“但凭小主吩咐。”

我慢慢道：“今日觐见宫嫔诸多风波，我受了惊吓，又诱发时疾，怕是不能马上侍寝，不知大人可有什么办法吗？”

听到我的话，温实初不禁抬头看了我一眼，复又低下头：“微臣自然有办法。只是不知小主想要什么时候痊愈？”

听到他的话我放下心来：“明年初春前吧。”我命流朱拿一锭银子来谢他，又说：“今日多谢大人助我。眼下我无权无势，无法帮上大人什么，但大人若需要帮助，我一定义不容辞。大人医术高明，将来也定能步步高升。只是宫中容不下多余的情意，此生我都当温大人是亲哥哥，也希望温大人能早日成家。你家中还有一位老父亲，若能早日儿孙满堂，也算是报答我父亲的救命之恩了。”

我知道温实初心中难受，只是他若能早日成家，对我对他都好。

次日晨起我的病就发作起来。温实初禀报上去：莞常在心悸受惊，诱发时疾，需要隔断静养。皇后做主让淳常在搬出去避疾，阖宫也都知道有个新进宫的妃嫔被吓病了。有人在背后笑我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有人却更惧怕华妃威势。年世兰达到目的，给皇后请安时更加得意了。

因着我的病情时好时坏，痊愈时间也变得遥遥无期。日子一长，除了温实初常在来诊脉，便只有淳常在、眉庄和陵容常来了。碎玉轩本就偏僻，这下更是庭院冷落，门可罗雀。

然而我乐得自在，整日只窝着看书打发时间。这期间眉庄第一个侍了寝，皇帝喜欢她的端庄大方，连着宠幸了好几日。接着便是富察贵人和宫中的老人，除了淳常在年纪尚小，只有陵容和我一样还未曾侍寝。

日子很清闲地过了月余，康禄海和他的两个徒弟果然渐渐不安分起来，我支使他们做些什么，也是口里应着脚上不动，一应的差使和活计也全落在了小允子和其他宫人身上。我将一切看在眼里，面上不动声色，背地里早和眉庄商量好，向她借几样贵重的首饰一用，届时好安一个偷盗的罪名将其丢进慎刑司。眉庄先时却并不同意：“几个奴才罢了，你不喜欢，撵走了就是，何必这样大费周章对付他？”

我总不能告诉眉庄，康禄海将会带着他的徒弟去投靠丽嫔，且日后我还会因此事与丽嫔有一次纷争。于是道：“若是我不喜欢也罢了，可他觉得跟了我这久病无宠的小主晦气，早已想着另拣高枝了。若是我没生这病，倒也没什么，我只是怕经过此事，再也管不住碎玉轩的下人。”

眉庄沉吟片刻，终究还是同意了。还嘱咐我若是使唤不动人，便搬出她沈贵人的名头来，好歹眼下她也是皇帝的宠妃，想必慎刑司看在她的面上也会好好“伺候”这些贼人。

于是眉庄来了几趟，次次都带了华丽贵重的首饰来，回回让康禄海瞧了个正着。他本就贪财，又觉得跟了我这久病不愈的小主挣不到前程，便想着在临走前随便捞点什么。我算着他应该快和丽嫔搭上线了，便带着流朱她们去了后面的小花园给梨树松松土，也算是特意留了个空子给他钻。他果然上当，和他的两个徒弟溜进殿中偷拿了几样首饰。康禄海原以为能将首饰先偷运出去，谁知我才一回来，便将这事发作起来。他措手不及，便被抓个正着。小允子扭了他来时，嘴里还不住地喊着冤枉。

“偷拿主子东西还敢喊冤。”我冷冷一笑，“若这些首饰是我的也就罢了，可这些东西都是沈贵人借给我临摹花样的，届时我还要归还给她。”

一听这是沈贵人的东西，康禄海并他的两个徒弟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显然他们也知道，偷拿眉庄这个宠妃的东西，和偷拿我这个久病无宠的常在的东西不可同日而语。

眉庄和陵容很快赶到。流朱呈了东西上来，眉庄一一认过，确是她的东西无疑。她语气冰冷：“既是证据确凿，那便拖去慎刑司吧。”

康禄海的求饶声渐渐远了。眉庄忍不住叹气：“想另拣高枝也就罢了，千不该万不该偷主子的东西。偏他又没有什么苦衷，只是贪财而已。”

我劝道：“姐姐快别生气了。其实姐姐今日这样做极好，有的人是吃软不吃硬，有的人却是记打不记吃，非得要给他点苦头尝尝，他才知道厉害。而且我也要多谢姐姐，若不是有你这个沈贵人出面，慎刑司恐怕还不会这样利索地把人扣下呢。”

眉庄无奈一笑：“你呀，就知道打趣我。”她语气关切：“只是一下走了好几个人，你又病着，我却怕你少人使唤。”

陵容忽地出声：“心都不在这里了，手脚又不干净，留着也是祸患。倒不如像姐姐今日这般，去掉坏的，留下好的。”她言辞恳切，“眉姐姐，咱们常来看望甄姐姐，有心的人一打听都能知道。若是有人起了坏心思，收买了像康禄海这样的奴才来害我们，那才是真地可怕呀。”

我不意陵容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惊喜道：“陵容说得很是。不忠心的奴才，来一百个也无用。姐姐，奴才不在于多，只在于忠心与否。你瞧陵容都比我们明白这个道理。”

眉庄点点头：“陵容一向是最细心的。你们说得很是，看来回去我也该好好留心身边的人了。”

说了好一会子话，也该吃些点心了，我便让流朱奉了新做的桂花蜜糖来，道：“前阵子倒有一件趣事。小允子打扫庭院时，发现蚂蚁搬糖绕着海棠树根走。小允子说那些蚂蚁真笨，放着近路不走绕远路。流朱却说那树根下是有东西，蚂蚁不喜欢自然便绕道走了。两人争了好一阵呢，还是槿汐来劝才劝好的。”

眉庄笑道：“流朱是个活泼性子，有她在，你这养病的日子也变得好打发多了。”

陵容却微微皱了眉：“不知姐姐可让人挖了看看，那树根底下是否有东西？”

我故作不知：“我病的稀里糊涂，倒忘了这事。”

谁知陵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姐姐糊涂！那些虫子动物都是对气味最敏感的，那树根底下一定埋了什么东西，蚂蚁才会绕道走。若是好的也就罢了，若是不好的，像麝香那样的……”

陵容的声音急促起来：“姐姐，事不宜迟，还是赶快让人挖开看看吧。”

我瞧她着急，忙唤了小允子来，让他去挖那海棠树根。不多时，果然挖出一个小坛子，包裹的虽严实，却香得很。见此，陵容面色越发凝重。坛子打开后，里面却是一个小小的油纸包。陵容接过来一闻，立时变了脸色：“是麝香仁！”

众人大惊，我忙让小允子收了这东西。陵容郑重道：“麝香虽有活血化瘀、消肿止痛的功效，可女子却是万万用不得的。若用了此物，有孕者会落胎，未孕者则不易受孕。这麝香仁又是麝香中药性最烈者。好在现在发现也算及时，否则碎玉轩的女子恐怕都会有大碍。”

眉庄后怕不已：“听闻从前住在这里的芳贵人无故小产，想来也是这东西的缘故了。”

众人皆是默默。我强打起精神道：“改日我便让小允子交给温太医，若能入药，也算了了一桩罪孽。”我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陵容，今日多亏有你在，否则日后我更是病上加病了。只是却不知是谁埋了这东西来害人。宫中勾心斗角这样厉害，当真让人防不胜防。”

瞧我这样，陵容顿时心疼不已：“事情既已解决，姐姐快别为此伤神了。操心太过，更不利于病愈啊。”

眉庄也安慰道：“若说勾心斗角，便是外头的平民人家，还要为了几文钱去斗，更别说在这皇宫里了。”她握住我和陵容的手，“何况还有我们在呢，你也不是孤立无援一个人啊。”

我们三人互相凝视一笑，彼此心意俱是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