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直到第二天晚上，布里盖特终于饥肠辘辘地醒过来。

目光所及之处实在是很有限，她缓慢地转动着眼珠，把病房巡视了一圈，然后在床尾的一张单人椅上，她看见了低头靠在椅背上的忒休斯。

他看上去很疲惫，平时被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也耸拉下来，打着卷儿遮在额前。

就像是有什么感应似的，原本还在闭眼休息的忒休斯忽然毫无征兆地抬起头，目光恰巧对上布里盖特。

安静的病房里，窗外的月光温柔地洒下来，两个人就那么定定地看着对方，直到床边的詹妮弗在睡梦中呢喃了几句。

布里盖特没忍住笑了出来，不小心扯得嘴唇撕裂，冒出血珠。

忒休斯大步迈过来，端起旁边的一杯水送到面前，布里盖特刚想起身，一只手强劲地围过来，扶着她的肩膀靠在床头。

布里盖特小口喝着水，视线不断地瞥向站在边上的人。

“我昏迷了多久啊？”她用手背蹭去水渍，好奇地问道。

“两天一夜。”忒休斯接过水杯，再次倒满。

她轻轻点头，没了话。

“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要不要帮你叫治疗师？”忒休斯不放心地望着她。

布里盖特摇了摇头，“就是胸腔有点闷，除此以外都很好。”

“胸腔闷？我还是叫治疗师来吧——”忒休斯说着就要离开。

“别——”布里盖特喊得急了点，忍不住咳起来，她捂着嘴巴，生怕惊醒睡着的詹妮弗，憋得自己脸颊通红。

“慢点慢点，我不叫治疗师就是了。”忒休斯给她拍背顺气，耐心地安抚着她。

“唔，我只是有点饿了，想吃东西，如果治疗师来了，我肯定不能马上填饱肚子了。所以——”布里盖特的脸还是红红的，她无辜地看向忒休斯，希望自己的上司能听懂自己的言外之意。

忒休斯几乎是立刻就懂了她的意思，他抬起手掌，牢牢地揉了揉她乱糟糟的头发，然后起身把被子往上提了提，靠谱地说，“等我十分钟。”

十分钟不能处理掉一个公文，十分钟不能审讯完一个嫌疑犯，十分钟不能让自己好好睡一觉，但十分钟可以为她买来一碗热粥，让她憔悴的脸上多一丝红润。

布里盖特满足地舔掉了最后一粒米，她的胃变得暖烘烘的，终于有了一些活人的气息。

“我等下离开时会叫治疗师来给你检查一下——”忒休斯看了一眼怀表，情绪也比先前好了些。

“你等会还要忙？”布里盖特不确定现在几点了，她觉得他应该休息，他看上去糟透了。

“这阵子会比较忙，不过你安心养伤就好，”他理了理自己的领带，然后走过来，像要嘱托什么的样子，认真地看着布里盖特，“等你好了，我有事和你说。”

直到忒休斯走了好一会儿了，布里盖特还在思索，他说的有事和自己说，到底是什么事？

难道又是因为她公报私仇，要让她写检讨？还是看在她因公受伤的面子上，给她升职加薪？

“你终于醒了，比我预料的早一点，来吧，做个全身心的检查，噢，你的朋友还真是称职，怎么睡在这儿——”

一个绿袍治疗师非常自来熟地絮叨着，完全打断了布里盖特的胡思乱想。

她乖巧地任人摆布着，瞥到了治疗师胸前的名牌上，写着奥古斯都·卢埃林。

“嗯，没有任何问题，只需要再静养几天就好。”

“我什么能出院？”

“事实上，现在就可以。”治疗师微笑地回答。

“真的吗——”她话还没说完。

“嗯……布里盖特——”詹妮弗大叫着，跃起来就抱了上来，“你终于醒了，你担心死我了！”

布里盖特差点窒息，她艰难地提醒着失控的詹妮弗，“呃，我，我快呼吸不过来了，詹妮弗——”

詹妮弗恋恋不舍地放开布里盖特的脖子，“你，你没事吧，身体有没有不舒服，奥古斯都你检查一下啊——”

“嗯？”布里盖特得以喘息，随即意味不明地瞧着满脸焦急的人，“等等，你刚叫治疗师什么？”

“……”詹妮弗无语到想翻白眼，“你的关注点是不是有点偏了？”

“别转移话题，我的身体好得很。”她的视线开始转移到卷发治疗师的身上，然后像发现了什么似的，“好啊，你——”

“嘘——”詹妮弗一把捂住她的嘴巴，连哄带骗地说道，“既然你没事了，那个谁，你就先走吧，留点空间给我们俩。”

好脾气的治疗师即使摸不清头脑，也还是礼貌地带上门离开了。

“詹妮弗·李，你居然在我住院期间泡男人，泡的还是我的治疗师！”布里盖特悲愤地吼出声。

“什么泡男人，说得这么难听。”詹妮弗躲避着她的目光，毫无说服力地反驳道。

“我的重点是泡男人吗？”布里盖特凉凉地问道。

“我，我也是想和你的治疗师搞好关系，有利于，有利于你的治疗嘛。”詹妮弗抠着手指，十分心虚。

“你个损友，终究是我错付了！”布里盖特抖抖被子，把自己塞进了被窝里。

“你，我，别生气啊，我错了——”詹妮弗弱弱地道歉。

良久的沉默后，布里盖特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

“你最好有把握搞定这个男人，不然，我诅咒你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