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志文被逮捕，全程表现得都十分平静。
“你跟着我干什么，回你的第五小组去。”
吴权注意到身后紧跟的陆景阳，大声训斥了一句。
“吴队，能不能让我审讯周志文？”
“你审讯？开什么玩笑，这件事牵扯到章法官的儿子，当然是我自己亲自审讯，怎么都不可能轮到……”
话没说完，陆景阳提高了音量：“吴队，死者中有一个是我妹妹，能不能让我审讯周志文？”
吴权被陆景阳的声音吓了一跳，再抬眼看他，只见陆景阳的眼睛充血，表情严肃，模样十分吓人，就像是被人逼到悬崖边上的野兽，随时都会反咬你一口。
吴权下意识地噎了口口水。
“吴队，求求你了！”陆景阳再次请求。
“算了算了，毕竟受害者是你的家人，我就通融一下吧。但是事先声明，你这样的处境，更不适合审讯犯人，容易带入个人情绪，顶多就是我在审讯的时候你在一边听着……”
这样的答案陆景阳已经很满意了，他吐出一口气，连忙点头。
吴权则翻了个白眼，在心里暗骂了一声“疯子”。
押周志文一路回了警局，陆景阳一直在后面紧跟着，直到把人送到了审讯室。
吴权坐在审讯桌的一边，周志文坐在另一边，审讯正式开始。
陆景阳深吸了几口气，命令自己不能冲动。
“说，这一切是不是你安排的？是你故意引章天豪去环保船上，想要借机杀了他？”
吴权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威严十足。
然而周志文纹丝不动，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
“今天你必须把事情老实交代清楚，否则法律绝对不会轻饶你。”
见周志文不接话，吴权的声音叫得更大。
可对面的人还是一样的反应，像是世间一切都和他无关。
直到陆景阳提了“何芸”的名字，吴权的眼神才发生了变化。
“陆景阳，我说了让你别说话！”吴权生气地瞪了他一眼。
“你怎么会知道芸芸？”
周志文终于有了反应，转头问陆景阳。
“上次我去医院看病，无意中听到老护士提到了你的名字，随口问了一句，想不到就问出了一些东西。你和何芸是情侣，她得了血液病，那段时间是你一直在照顾她，对她不离不弃，你们之间的感情，到现在都是老护士口中的一段佳话……”
说到这里，周志文突然大笑了起来，他的笑意不达眼底，明显带着嘲弄。
“哈哈哈哈，当年你们抓我的时候，无论我怎么求警察放我走，求你们让我去见芸芸最后一面，你们根本没人同意，也没人相信有何芸这个人，还说这是我要逃跑的托词，非要把我关到大牢里！想不到时隔二十几年，你们警察亲口说出了这个名字，可是又有什么用呢，她已经死了，孤苦无依地死了。因为没有亲人认领，随随便便就被火化了！”
周志文笑着笑着眼中就有了泪。
他仿佛看到了什么，对着虚空伸出手，又绝望地放了下来。
“知道我这二十几年是怎么过的吗？日日夜夜我都会想芸芸死前的痛苦和绝望，最后一程没有人陪着她，我也没完成对她的诺言，而这一切都是因为章果不分青红皂白的随意判决！当然，你们警察也有错，但是我能力有限，只能让章果尝尝痛失最重要人的滋味。”
“我能理解你想报复的心情，可是我妹妹缪沐有什么错？你凭什么拿她做诱饵，枉顾她的性命！”
陆景阳气急，直接冲到了周志文的面前。
周志文冷笑：“是你的妹妹又怎么样？是谁的妹妹我都不会在意，只要她能成功让我诱出章天豪就行，你要怪就怪她贪慕虚荣，和章天豪那种人谈恋爱……”
“周志文，你胡说八道！缪沐是个好女孩，她不是你说得那样！”
陆景阳和周志文你一言我一语，一边的吴权开始还有点懵，反应过来后，气得从椅子上站起来，勒令陆景阳立即滚出去。
“陆景阳，现在是你审讯还是我审讯？我大发慈悲让你进来旁听，你是不是太不识抬举了？要是还想干警察这一行，就给我滚出去！”
陆景阳不甘心，目光与周志文对峙，最后还是忍住了脾气，转身离开了审讯室。
大门捭阖间发出了巨大的声响，引得不少人向审讯室投去了目光。
“陆景阳……”
回到第五小组，大伙儿都回来了，黄敏英想喊住陆景阳，他却不予理会，拿了包就气愤地离开了警局。
折腾了一整夜，天已经蒙蒙亮，东方划开了鱼肚皮，光线倾泻出来，预示着新一天的开始，也是世间万物的一场新生。
然而陆景阳一点新生的感觉都没有，他的记忆还停留在昨夜，一场可笑的追逐，一场自以为是的救人行动，却是中了周志文的诡计，葬送了缪沐无辜的性命。
“该死的！”
陆景阳一脚踹上路边一棵无辜的大树，头微微扬起看向天空。
如果仔细看，就能看到他眼底湿润一片，泪珠在眼眶里打转。
之所以仰头，是为了不让泪水落下来。
“该死，该死，该死！”
陆景阳又连骂了几声，一脚一脚地揣在树上，大树摇摇欲坠，树叶簌簌而下，落了一地。
他呆呆地看着落叶，突然想起了很多和缪沐的点点滴滴。
刚被缪才智收养的时候，陆景阳还没从母亲和姐姐死亡的阴影中走出来。
他的性格沉默寡言，任何人和他说话他都不愿意搭理。
还记得小小的缪沐，即使害怕也会主动和他说话，仰着灿烂的笑容喊他哥哥。
有一次缪才智做了油炸椒盐带鱼，缪沐第一时间拿给陆景阳，告诉他这是他爸爸的拿手好菜，献宝似地往陆景阳嘴边送。
可他却不客气地打了缪沐的手，椒盐带鱼掉到了地上。
当时的陆景阳是真的以为缪沐会哭，然而她却把带鱼捡起来，笑着对陆景阳道：“哥哥不要紧，脏的沐沐吃，这里还有好多，哥哥吃干净的。”
小女孩将盘子送到陆景阳的眼前，那天真无邪的笑容，他至今都记得清清楚楚。
也是那句话融化了他的心，让他真正接受了缪才智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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