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无月

霍钦没有回答，只是眉关紧锁，默默注视伤心委屈的别若卿。

祝余轻轻拍打着若卿的背：“好了好了，娘子别站在风口里哭，过会儿该腹痛了，我们回房。”

别若卿这才肯松开祝余。祝余心急如焚向霍将军示意，随后搀着三娘子回房。

秋夜，这几日又添几分凉意。若卿披着斗篷坐在湖心游廊里，看看水里波光粼粼，再看看天上繁星灿灿。

“三娘子。”

别若卿闻声回首，原是霍钦。他今夜穿了一身绿沉色衣袍，手里还拿着一坛酒。

“霍将军？”别若卿只是没想到霍钦这个时候会出现在这里，她盯着将军坐在她身侧。

“将军莫非也有烦心事，特意前来吹吹风？”别若卿软趴趴地贴在栏杆上，就像一条小咸鱼。

“想家了，就来看看月亮。”霍钦举起酒坛猛灌了一口酒。

“那将军怕是要失望了，”别若卿伸出一根小指头，懒散散地指了指天，“月明星稀。但今夜星河璀璨，故无月。”

“我家的星星比这里的要好看万倍。”霍钦望着夜空星光，平静中是自豪的神色。

“真的？京畿的星星比云中还好看？”别若卿好奇发问。

霍钦无言，却扯了扯嘴角。他居然笑了，即便这个微表情不易察觉。

“好看也没用，千年以后雾霾严重，京畿能看到星星和月亮的夜晚屈指可数。”别若卿喃喃。

京畿算什么家乡？

“今日你怕了？”霍钦又喝了口酒，问她。

“当然害怕。我以前只见过关在笼子里的藏獒，听说藏獒可是敢单挑老虎的物种。说到底还是要谢谢你，若你不来，我可能已经成为它的腹中食了。”别若卿长叹一声。

她把目光转向霍钦手里的酒坛，继而伸出手：“能不能给我也喝一口？”她向霍将军讨酒。

霍钦思顿片刻，还是将酒坛递给她：“你既然连我都不惧，为何会怕狗？”

别若卿将酒坛还给霍钦，用自己的衣袖擦了擦唇边流出的酒水，回答道:“大家都说你是冷面阎王，不通人情，可我倒觉得你与常人长相无异，不过也是普通人罢了，有何好怕？但今日那藏獒满嘴獠牙向我扑来，我还以为我定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别若卿又趴在栏杆上，托腮望向天边的烁烁繁星。

“人可比狗可怕多了。”霍钦低眸望着她道。

“你既然愿意救我，我相信你是好人。”别若卿粲然一笑。

霍钦灌了口酒，又不语，他习惯少言。

“总有一天你会觉得我不是好人。”霍钦说话没什么温度，直截了当。

等了许久，别若卿都未回话。霍钦这才察觉，片刻间身侧的小娘已趴在栏杆上睡着了，他无奈为她遮了遮斗篷。

若卿做了个梦，梦见自己被父母、兄长丢在瓢泼大雨的街道。她摔在石板路上哭了许久，等到的却并不是亲人去拉她的手，而是父亲高声呼号的那句“行军”。

别若卿从梦中惊醒，出了一身冷汗，这个梦叫迟愿更心疼这个十五岁的小娘了。罪臣之后，能活下来已是万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