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

再醒来已是第二天的正午，她昏迷了整整一天，病本来就没好利索，又一上火，导致旧病复发。“糖溏，我妹妹她……怎么样了？”糖溏垂着眸，把药递给孙宝凌，“先别说那些，吃药。”

“她没被赶出宫吧？”糖溏见小主不得到答案是不会吃了，便叹气，“只有另外一位秀女遭殃，说是那位秀女扇的阿盂姑姑。奴婢就说齐昭仪心地善良嘛。”孙宝凌心里的巨石顿时落地，唇角溢出一抹笑，“那就好，那就好，孙家的名誉还在。”

可惜这抹笑没有保留多久，因为糖溏接下来说：“但是，二小姐病死了，伤口感染加上……小姐！您注意点啊，奴婢，奴婢这就收拾。”碗从孙宝凌手中脱落，滚烫的黑褐色药汁洒得到处都是，她的手上、被衾上。

她轻轻抓住陪嫁丫鬟的手腕，不可置信地盯着糖溏的双眼，“继续说，加上什么？”糖溏觉得小主突然变得可怕起来，吞咽唾沫，“加上过了您的病气，一个半时辰前方走的……”

孙宝凌松开手，泪顺着下巴淌下来，头埋在双膝间呜呜地哭了起来。

“听说，前几天死了一个秀女，病死的。”彦丽松垮垮地裹着素色睡裙，头上没什么簪饰，只有手腕上挂着一只春带彩的美人镯。绿紫交错，十分惊艳，也许镯子本来刚好合适，只是病魔携走了她的健康，饱满鲜丽的玉质与干瘪无光的女子形成强烈对比。她说话时，更有气无力了。

女子对面坐着另外一位女子，手腕上也戴着一只款式一模一样的镯子，便服素妆，端着仪态万方，眉眼与身姿皆是风华绝代。彦丽看着她，自卑的心源源不断地涌上阵阵空虚感。彦丽羡慕她，羡慕她的家世，她的样貌，她的品学，她的一切……只是羡慕，没别的。

而那女子微微颦眉，素手抚上彦丽的，温言：“世事无常，她的命数尽了。”彦丽无声地流着清泪，“听说，是个还未及笄的、漂亮的小姑娘，老天爷真是狠心，辣手摧花。”

靖贤妃心疼地用大拇指揩去彦丽眼角的泪，“别这样，大进的皇后不能哭，大进的皇后只能笑。”彦丽很凄悲，“身为皇后，甚至没有哭的权力。我还算皇后吗？甚至不能看自己的女儿一眼。三个月啊，再不见，她就长大了。”

一旁的凤仪宫掌事姑姑于心不忍，试探道：“不如去和慈宁宫的嬷嬷通融通融？嫡女不能见嫡母，未免太过凄惨。”彦丽摇摇头，抹抹泪，“别给慈宁宫的人招麻烦了。”

“可是，就见一面，不会……”掌事姑姑想争取争取，靖贤妃给彦丽擦着泪，虽看着彦丽，却在和掌事姑姑说话：“万一公主生了病怎么办？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到时候皇上和太后怪罪下来，谁担责任，你吗？”姑姑哑口无言，无法反驳。

“你先下去吧。”姑姑不情愿地退下了。彦丽把镯子从手腕上褪下来，“这个应该给你。”靖贤妃一直是一副和气开朗的表情，难得皱眉，强硬地给她戴了回去，“我有一个了，干嘛抢你的？再说，这是圣母皇太后赏给你我的，你的你最适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