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爷在坑外诈完尸,小和尚立马凑上前去赔罪,熟不知自个儿天灵盖上蒙了一层薄汗,不经意亮瞎了鬼眼。
时溟拾起还算干净的符条,照着瞎鬼脖子就是一圈,随手打了个结,就这么一手提鬼,一手拎满身泥巴的小和尚。稍纵即逝,二人一鬼不着痕迹地没入茫茫大雾中。
漕运船下,一个腿脚不利索的老翁正赶着驴车进城,过了筛检,他那两三岁的孙子指着与他们背道而行的运粮车,空虚的肚子憋不住“咕咕”叫出声,问:“爷爷,他们要把粮送去哪儿?
老翁赶着驴,也朝那瞄了一眼,一触即收,他的声音老迈而空虚:“送给河灵,求保佑平安。”
“哦,”小孙子又拍了拍自己运的这堆粮,问:“那咱们去哪儿?”
老翁轻晃头,若有心就会发现,老翁不止腿瘸,脖子也不太利索。
“……不知道,跟着他们走,总会到头的。”
“爷爷……我饿。”小孙子的肚子又叫了起来。
老翁揉了揉两眼发黑的眼睛,说:“等运完这批,自然有吃食。”
不久,小孙子话都不说了,躺在驴背上沉睡过去,老翁腾出一只手扶住孙子的身躯,因苍老而耷拉的眼皮连抬都没抬一下。
这样的场景被乔装打扮的三人……两人一鬼逮了个正着。
他们同样拉着沉甸甸的驴车,进城后跟着车队,绕开了一个十丈宽的土坑,里面没有骇人的东西,是个空坑。
沙川县的沙尘满天飞,他们紧裹衣物,只露出两双眼睛。
鬼一头扎进布袋里,蹙眉只觉得这里乌烟瘴气的,他居然不太喜欢,沉闷地问道:“你们跟那什么太子不是认识么?”
“对啊,怎么了?”小和尚被没头没尾的那么一句问得摸不着头脑。
鬼模仿道:“对啊。”
若跟他熟,便猜到这鬼下一句肯定没什么好话。
“你们穿成这样作甚?做贼哪?光明正大走进去不就好了?”
“对啊不对不对,师兄说这里鱼龙混杂,远不如东宫那样泾渭分明,一切小心为妙,不到万不得已不必暴露身份。
鬼:“……”你可有心了。
当然,时溟最多说前半句,后半句全凭小和尚见风使舵,不过说得无缝衔接,不亏师兄弟二人那么长。
时溟磕上眼,浅浅浮现沙川县大致模样,坍塌的大多是民房,以粮仓为中心,百公里以内均有塌陷,只要眼没瞎就能看出,这并非天灾所致,而更像是人为。
真特么哪有被雪压塌的地方连个雪粒子都没看到。
“看到那些塔了没?”时溟忽地睁眼,塔影瞬间消散,就像幻觉一样。
“没有。”玄九只摇晃脑袋,他要是闭上眼就与正常人如出一撤,睁开眼看不到所谓的塔,只有两侧塌得不成样的破屋,这条路面平整干燥,驴蹄或车轮偶尔碾过匍匐在地上的枝杆,会听到清脆的折枝声。
这条路很长很长,甚至将脑袋深深扎入布袋里的鬼都感受到似乎没有了尽头,可能周围太过于死寂,他一直觉得这路只有他这么一只鬼在走,既没有道士也没有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