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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三章

　　刘慧敏离家后，强强隔三差五打电话给她；但每次聊不到两句，刘慧敏就匆匆挂断。李成梁不知道她在忙什么，只好安慰失落的强强，告诉他，妈妈很快就回来了。

　　自打架那天后，李成梁在医院再也没有遇见方志军。他最近非常忙，忙着实验收尾，忙着药物的检验数据，反复检核；忙着最新的人事任命；导致他没有时间思考为何方志军会突然想认回皓月。

　　近日，李成梁在实验室沉迷工作，连饭都忘记没吃；最惨的是队友，他们见院长没走，他们也不敢跑去吃饭。

　　“成梁，休息一会，该吃饭了。”袁贝贝这一声，让李成梁意识到自己耽误了大伙吃饭。

　　李成梁把手机递给袁贝贝，说：“袁主任点外卖，我请客。”

　　沉静的实验室迎来一阵欢呼。

　　帮大家点好外卖，袁贝贝想把手机还给李成梁；就在这时，她看到李母发来消息【下午4点，去首都机场接慧敏。】

　　袁贝贝放缓了脚步，抬头看见李成梁还在专注地研究实验。她俏丽的脸上有一抹诡异的微笑，长按信息，选择删除；袁贝贝把手机还给李成梁。

　　下午三点半，李成梁还在办公室里忙工作。袁贝贝突然推门而进；“成梁，刘主任回来了。走吧，我带你去接她。”

　　李成梁半信半疑，他打电话给刘慧敏，却是关机状态。见袁贝贝从容的模样，不像说谎。

　　李成梁决定相信她一次。

　　刘慧敏拖着行李下飞机。刚出机场就遇到不想见的人。

　　“慧敏，我们聊聊。”方志军的出现，让刘慧敏非常反感，他无时无刻提醒着她，自己当年的愚蠢。

　　刘慧敏一脸不屑，忽略他，继续往前走。

　　“慧敏，我想认回皓月。”方志军的话，让刘慧敏不得不停下来。

　　在机场的咖啡厅里，他们并排而坐在窗前，面对大马路；一个望着窗外过往匆匆的车辆，一个看着滚烫的咖啡。谁都没有出声。

　　窗外是嘈杂的喧嚣声，窗内是优雅缓慢的轻音乐，宛如两个世界。

　　刘慧敏望着窗外，看不出情绪，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为什么？为什么突然想认回皓月，你的目的是什么？”

　　方志军搅拌手中的咖啡，抬头透过玻璃看到刘慧敏的轮廓。明明她就在旁边，方志军没有勇气侧首去看她。面对刘慧敏，他一直觉得愧疚，知道有皓月的存在，他更加无法面对刘慧敏。怯怯的说：“我是皓月的父亲，我想认回自己的亲生女儿，不需要什么理由吧？”、

　　“父亲？这个词，你觉得自己配吗？”刘慧敏语气里的嘲讽之意，毫不掩饰。

　　“你算她哪门子父亲，你想过要她吗？你抱过她吗？你养育过她吗？你充其量就是一个精子捐献者，别把自己想得多伟大，能做她父亲。”

　　方志军停止搅拌咖啡，小匙子和杯子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他匆忙解释：“我也想对她好的，可她生病期间，你拒绝我对她一切的帮助。”

　　刘慧敏从窗外收回了目光，侧首看了他一眼，讥笑爬进她的梨涡里。“哼～～从你说，把她打掉那天起，你就永远没有资格做她的父亲。”

　　方志军转头与她四目相对，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他伸手覆握刘慧敏的手，诚恳的说：“慧敏，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弥补，好不好？我带你和皓月离开这里，过去那些让你难过的事，我不会再做了。我会照顾好你和皓月，我们重新开始，可以吗？”

　　刘慧敏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她想抽回手，却被他紧握不放。在公共场合，她努力压下怒气，眸子并发着寒冷的光。“方志军，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会松手，避免会有一杯滚烫的咖啡从头浇下。”

　　方志军的目光转移到她握着咖啡的手上，她拒人千里的模样，让他不寒而栗。他收回手。

　　刘慧敏拿起咖啡，方志军的身体自然而然往后躲。

　　刘慧敏看到他的动作，她抿了一口咖啡，毫无表情地目视窗外。窗外停着一辆红色的小车，颜色鲜艳夺目，与周围车辆格格不入，异常突兀。它成功吸引了刘慧敏的目光。

　　沉默了好一会，刘慧敏才说：“方志军，你是一个有野心的人，你当年想要的一切，我都给不了你，所以我不怪你当年的选择。而我选择了生下皓月，我不需要任何人承担责任，我自己可以承担。我们都做了选择，既然做了选择就没有回头路可走。我们之间不存在也不可能重新来过。”

　　“慧敏，你怨我？”

　　刘慧敏收回目光，喝了一口咖啡，一脸轻松，宽然的说：“怨，这个词说重了。我不在乎你过得怎么样，更谈不上怨你。一定要谈，那更多的是责怪，你不该这么对蕾蕾。她一心一意爱了你那么多年，换来是你一次又一次的背叛。哪怕当初你是利用她，这么多年过去了，难道你对她一点感情也没有吗？”

　　听着刘慧敏为赵蕾抱不平的话，方志军的视线开始朦胧。眼前人一直在他心底，可她心里却没有他的位置了。这就是当年他选择的代价吗？

　　刘慧敏没有等到方志军的答复，她回头，看见方志军的泪滚下。这一刻，刘慧敏的内心毫无波澜。她拿出纸巾放在他面前，这举动就像在路上见到饿了几天的流浪猫，随手给它食物；谈不上有多喜欢猫，只是见它太可怜了。

　　方志军没有用她的纸巾，随手一抹。“我当年图赵蕾的金钱、地位，我统统都还给她了。至于感情，没法这样计算。我知道赵蕾对我一心一意，但是有些位置给了别人，就只能专属于她。”方志军深情款款的看着刘慧敏。

　　刘慧敏白了他一眼，她知道方志军口中说的她是自己，但是她厌烦他这种态度。明明是他自己犯的错，却说成有多无奈、多迫不得已、多深情。

　　“如果你回应不了蕾蕾，那就请把感情藏着掖着，不要动不动就跑出来恶心人。不知道叨扰到别人吗？”刘慧敏语气里满是不屑、嫌弃、烦扰；

　　方志军愣住了，他感觉不认识眼前人。恍惚了好一会，才说：“如果你和皓月过得快乐，我就默默祝福了。可是你过得不开心，我都见过你躲在花园里哭，还经常逃避见李成梁；慧敏，至少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从不会这样。”

　　刘慧敏回想起这段时间对李成梁的感情，不得不承认，他侵占了她所有思绪。

　　与过去的十年不一样，那时刘慧敏愧疚于他，一直逃避，全然不顾他的感受，也不顾强强，觉得逃离他们就是逃离愧疚的源头。可是现在刘慧敏在乎他，在乎他的一切。

　　刘慧敏的余光看着行李箱，望着的窗外，嫣然一笑。她不禁地开始想自己带回来的东西，能不能让李成梁惊喜了。

　　“慧敏......”这一场谈话，方志军第一次见刘慧敏发自内心的笑容。他不知道刘慧敏因为什么而高兴，但是他知道不是关于自己的。

　　刘慧敏收敛了笑意，换回那副毫无表情的脸。“你知道为什么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从来不会这样吗？”

　　“因为我从没让你不开心？”方志军这句话说得自己都底气不足。

　　刘慧敏冷笑，脸部的表情管理不好了，一脸不屑。“因为我爱李成梁胜过当初爱你。我会因为他的小事而不高兴；我会为了他和别人暗中较劲；我会因为他而吃别人的醋；但是对你，我不会。当初如果没有皓月，知道你和蕾蕾的事后，我连质问都懒得问。我就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方志军一脸不可置信，他不信与自己相爱过的女人，今天自己在她心目中一点位置也没有。他苍白无力的喊了一声：“慧敏......”

　　刘慧敏喝完最后一口咖啡，看着方志军受挫的样子。言辞凿凿的说：“从校园到婚纱，不经历几个渣男，也学不会长大；当初是我没带眼识人，我认了，我不怪任何人；但也请你以后不要来打扰我的生活。”

　　刘慧敏放下杯子，起来，准备离开。

　　方志军也站来，拉住刘慧敏的手臂，乞求的口吻。“皓月，让我认回皓月，可以吗？”

　　刘慧敏没有挣脱，在公共场合，她不想任何拉扯引来目光。她反问：“皓月在北京治疗期间，和蕾蕾熟悉起来，你现在告诉她，你是她的亲生父亲；你说她怎么样面对赵蕾？怎么样面对你这个表姨丈变成父亲的事实？”

　　方志军松手了，他对这个女儿从没做过什么，总不能认回她，还给她带来伤害。

　　窗外，红色的小车内，通过单向透视膜，李成梁看了整个过程。距离有点远，他看不清刘慧敏每个表情，但是大致的动作，他看得清清楚楚；他看到方志军的依依不舍，他看到刘慧敏灿烂的笑容，他看到他们离别时的纠缠。

　　有好几次，李成梁已经开了车门就是没有推开下车。他知道只要自己下车，刘慧敏一定会看见他。但是他不愿意用这方式强留刘慧敏。那天打架的声音，在他耳边徘徊。

　　--“你知道慧敏为什么会喜欢爬山吗？因为我们经常约会的地方就是香山。”

　　--“你知道慧敏为什么会喜欢排骨面吗？因为我们会经常在学校后门吃排骨面。”

　　--“你知道慧敏为什么这些年都不来我家吗？因为她心里有我，皓月的存在就是最好的证明。”

　　李成梁联想起这十年的点滴，不禁有疑：她心里是不是一直有方志军。

　　袁贝贝坐在主驾位，看了一场好戏；李成梁纠结的反应，她也看在眼里。看着室内的戏散场。她的嗅觉闻到胜利的味道，缓缓开口说：“你付出了十年，要人家领情才行。”

　　李成梁泄了气，坐在副驾位。淡然的说：“开车，走。”

　　李成梁的脑子很乱，他有很多疑问；刘慧敏这段时间和方志军在一起？她爱方志军？如果她提出离开，他会允吗？

　　没有答案。

　　胡思乱想时，没有答案是最恐怖的。特别是李成梁的胡思乱想，他敢大胆猜测，却不敢求证。

　　车子行驶过刘慧敏面前，她浑然不觉车内的人正在经历撕心裂肺，只觉得这个车子的颜色很拉风。

　　李成梁透过倒车镜，看着刘慧敏伸手拦车，她的身影越来越小。他的眼眶红了一圈。

　　车外，是刘慧敏归家心切的喜悦；车内，是李成梁疑虑的心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