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3）

应渊下意识收声，却不自觉露出困惑的神色。

“我印象中的青离应渊帝君，清风霁月、尊朗无双，谁见了不是礼让三分，怎么今夜就同我这小仙侍连连道歉，”颜淡佯怒着轻声嗔道，“帝君大人莫不是生了一场病，便连性情都转了？”

应渊眸中微动，似是感怀，蓦然忆起千载前大战未生之时，他和颜淡明前暗后斗智斗勇的年岁，彼时他身上未有火毒之痛，寡淡无味循规蹈距的生活中蓦然闯入一个胆大妄为的小菡萏仙，古井无波的内心一朝悸乱，萦出满池花香。

“清风霁月、尊朗无双？谁见了都要礼让三分？”他笑着问道，“这会儿你不叫我小人帝君了？”

“哦，”旧事重提，颜淡尴尬抿嘴一笑，讪讪道，“帝君还记得呢。”

应渊微撑起身，看着颜淡脸上那变化颇为丰富的微表情，不禁暗自轻笑。

他方才说不怕，所言之辞并非诳语，前世元神临散，他已然改过一次这情罚天条，也深知这本就是自己生母染青受情伤后所立。但天界神仙不得友情之规本就有逆人性，他曾深陷天条律法所铸的囹圄泥沼中一次，而今早已挣脱，断不可能再惧。

只是如今重来一遭，眼下又火毒未烬、仙脉有损，桓钦的阴谋仍在暗处虎视眈眈，时刻准备着欲要置他于死地……

应渊微微垂眸，思索片刻后轻声道：“颜淡，我只希望你能明白，无论何时何地，无论发生什么，我对你的心意都不会变，你要记住这一点。”

颜淡懵懂地看着他，下意识随着他的话语点了点头。

不知为何，她冥冥中总觉得应渊君似乎变得不一样了，却又说不清道不明个中缘由，只是每每望进那双熟悉的深色眼瞳之中，便不自觉沉溺其中，好似望入的是一汪深海，自己却只能站在岸边，看不透他灵魂深处承载的重量，却从拍打上岸的海浪中絮絮碎碎地听懂了他说的——“我爱你”。

刚有所起色的身体经不住他这般折腾，应渊又不自控地咳了几声，惊得颜淡连忙扶他躺好，然后转身去给他煎药。身体的自我修复机制令他禁不住困乏，亟需温养的元神撑不住太久的清明，颜淡再回来时应渊已然合上了双眼，沉沉睡去。

刚熬好的汤药放到一边，她是舍不得唤醒他了。每日每夜以灵力灌注修复其经脉，颜淡比谁都清楚应渊体内的状况，他能现在苏醒实在出乎她意料之外，明明衰弱的元神根本不足以支撑他醒过来，但昏迷前仅剩的求生意识却还是让他睁开了双眼，回到了他心中所牵挂之人的身边。

应渊睡着的面容总是祥宁的，带着一抹不容亵渎的神性，眼睫随阖起的眼帘薄薄盖住眼睑，自颊侧凌乱垂落的发丝反添一种别样的精致，如同易碎的神造物，令人不自觉地倾心。

颜淡侧倚在床榻，久久盯着应渊的容颜出神，溢满的幸福感后知后觉又浓浓包裹住女孩的心头，她坐在应渊身侧，缓缓流露出餍足的微笑，最后实在困倦到不行，头一点一点地垂下，无知无觉地依偎在他身边也沉沉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