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

颜淡没有想到，她只是去藏书阁借阅几本古籍来研究无妄之火，再回地涯茅屋，却不见了应渊踪影。

        昆仑神树恍若又枯萎几分，寒风卷着残叶吹过，颜淡手中的书卷霎时间散落一地。

        她发了疯一般找遍了地涯里里外外，皆不见半分人影，茫然地回到屋中找寻他可能留下来的痕迹，发现了茶案上被掀开盖子的香炉。

        那是她燃烧自己花瓣的地方，大抵是被应渊发现了，炉中沉灰香屑只有寥寥数几，想来是菡萏花瓣只燃了一半。

        她颤抖着用指尖捻起一丝香屑，抑制住微红的眼眶，站起身来。

        若是按照这花瓣的时辰推算，应渊醒来距现在已有一阵子了，可是他看不见啊，又刚刚才从火毒的折磨中清醒过来，他能去哪里啊……

        颜淡慌了神，一时间方寸大乱，又跑到衍虚天宫去寻人，一路遇到的仙侍听她询问有没有见过应渊帝君，都用极其惊异的眼神看着她。

        衍虚天宫无人，颜淡已经开始慌不择路，甚至跑到悬心崖去找他，却刚好碰到了尝试在白天化形的余墨。

        余墨勉强化出身形，脚下正一踉跄，看到颜淡神色焦急非常，心中一凝，道只怕是出了变故。

        问其缘由，却不料是应渊突然失踪，他思忖回忆片刻，只道今日并未在悬心崖见过应渊。

        颜淡闻言却是愈发慌乱，他一个重病眼盲之人，无人陪伴在身侧，又离了地涯，竟连一纸文书都不肯留给她，隐身于这诺大的天界之中，叫她从何找起。

        颜淡双眼含泪，想到他此前逼迫自己立誓之事，更是心痛。

        在她看来，如今的应渊心存向死之志，此番不告而别，定是想要自寻一处了却残生，自此死离、不复相见。

        可是颜淡怎么甘心，又怎么忍让他自生自灭，她还没找到能救他的办法，她还没听到他亲口承认他的心意，她还想要激起应渊活下去的想法，她想要和他生生世世相守相伴……

        她不准他死。

        颜淡眸光闪烁，似泪似狠，心下决意，誓要追寻应渊到天涯海角，便转身向外跑去。

        余墨法力不够白日维持人身，身形不稳，见颜淡跑远却又担心，只好咬牙运转龙丹跟了上去。

        天界躲不过，只怕他跑往人间，颜淡心念至此，急忙向了无桥方向寻去，跑得极快，余墨拼了命才追上她一道背影。

        颜淡陡然站定，像是看到了什么难以接受的事一样，身形一晃。

        余墨在后面迟迟跟上，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才发现眼前的长长阶梯不似从前一尘不染，靠近石壁的其中一侧，沿阶而下绵延出一道极为醒目的血迹。

        血痕一直向前延伸，直直到视线消失之处。

        颜淡表情空白，木然地靠近那片血迹，才惊觉石壁上亦有无数血点，往下逐渐从血点变成沾血的指印，台阶上的血痕也形似被衣物逶迤而过。

        就好像曾有人在这里无数次跌倒，又无数次扣扶着墙壁站起，如同刑罚般地从这蜿蜒长阶爬过。

        颜淡眼眶泛红，不愿多想，一路沿着血痕跑去，追到了了无桥前。

        却不想只抬头一眼，竟教她肝胆俱裂、五脏如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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