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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番外:玫瑰与白鸽IV

深海妖怪

“穿越两国间无主的沙漠,就可以看到斯贝斯王国西北边境的要塞,天赐的翡翠佛里欧萨,城墙用巨石建成,而城市里用黄砖砌出房屋,正午的太阳照耀整座城市,黄砖也被耀眼的日光照成浅色,从远处看去,佛里欧萨是一座被沙漠绿洲包裹的纯白之城。”

萨瑟兰从书本中抬头,这本游记是许多年前的探险家所著。

那时候两国还没有交战,偶尔有臣民往来行商,给异国的同胞讲一些故乡,再看看他们的风景,带回家讲给所有人听。

但现在没人了解斯贝斯,国内所有的下卷都不见了,只留下上卷结尾能找到的,有关天赐的翡翠之城的记述。

他轻轻撩开窗纱,刺眼的日光撒在他的脸上,照得萨瑟兰脸庞几乎透明,垂下的金发和睫毛是点缀的纯金。

骑马走在一侧的公爵发现他掀开窗帘,没有阻止也没有过多询问,他恰如其分的穿着一件当地的黑罩袍,罗德里格斯的军队在沙漠上驻扎了整整一个月,不断的战斗与冲锋,让所有人学会了该怎么避暑,藏起皮肤不被太阳晒伤。

直到他们攻下这座边塞,浩浩荡荡的冲进城去杀了掌管此地的城主,拔起他们的郁金香,为罗德里格斯种下数不尽的蓝玫瑰。

公爵牵着马绳,没去看萨瑟兰,沙子吞噬了一切声响。

只有风吹过的狂啸,也吹散了遮蔽天地的沙尘,他们两人看着远处,翠绿的绿洲拥着纯白的城墙,好像一颗珍珠落在绿绸缎上。

佛里欧萨是美丽的——但为了夺走它,他们身后的沙丘下几乎堆满了尸骨。

萨瑟兰轻轻扯上了白纱,一双眼划过公爵缠着纱布的双手,只闷声说,今晚来换药,公爵听到后噗嗤地笑出声,隔着木板清晰的传进车厢。

说起宗教领袖和帝国公爵为什么会同时出现在边塞?会有两个故事,一个有关越狱,另一个有关圣徒,萨瑟兰是两个故事里的第一主人公,兰开斯特公爵屈居第二,却不妨碍他们共同从王都出发,让帝国利刃穿透了帝国的防线。

公爵的车厢并不隔音,铺着柔软地毯的厢地,加固数层的车壁也不能完全锁住里面溢出的交谈。

他们初次攻城,兰开斯特公爵亲自带领,坚固的盔甲在烈日下几乎要灼伤人的皮肤,皮革覆盖的刀柄也变得滚烫。

公爵紧紧握着他的利剑,直到太阳西沉,漫长的拉锯结束后他们不得不退下,回到城中驻地。

他轻轻推开萨瑟兰的房门,看到教皇向着东面祈祷,他的双膝下不像在王都一般垫着厚实软垫,边境的坐垫只有薄薄一层,萨瑟兰合着双手,手掌贴着他的额心与鼻尖,微仰着头只求与祂的天国更近些。

他不是第一次向神求得胜利,却是没有哪次是他亲临战线,在他与安格斯结识之前他就为公爵念过无数次经文。

萨瑟兰结束了最后一次念诵,不再向着王都神像所在的方位,跪坐在软垫上由下而上看着公爵,就像当初教皇去请求公爵带他走上战场,在台阶下直直看着他灰色的眼,萨瑟兰在那时恳求:

“我想看看他国的子民和我们的子民有什么不同,这场连绵不绝的战火又烧到了哪里。”

安格斯早已想过,啊、他的眼睛里不只有那个石膏像啦?现在这双碧蓝的眼再看向他,公爵不住地琢磨该怎么把这虔诚的愚信徒,从神的臂弯里带出。

他做到了第一步。

王国间的战争总是残酷,即便萨瑟兰没有去往城外,仅仅在城墙上看着无云的天和酷热的残阳,他就能在心里勾勒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

再向下看,白沙上都是黑色的人,雪亮的利刃折射出毒辣的阳光,远远看去就像波光粼粼的水面,士兵就像游鱼,亮亮的刀光一闪、眼睛轻轻一眨,地面上就多了一捧炎热的血。

安格斯收兵时也沉默了很多,他们回撤,押着俘虏或是抬着伤兵回城,萨瑟兰也蒙着纱,走进医官间和他们去看被切开的肢体,露出的内脏,那些血浮动在他眼前,让他想起读过的医典,炎热的天气会让伤口加速腐烂、化脓。

他眨眨眼,狭小的房间让人晕眩,却已经是整座城里最阴凉的地方,但咬人尸体的苍蝇却已经降临了,它们嗡嗡叫着,满是腐烂死亡的气息。

萨瑟兰默不作声地退了出来,哪怕他读过一点却还是帮不到什么。

他回去又一次跪下,握着珠串不住拨动,碧蓝的宝石磨得光滑,擦着他的指腹沁凉,让他的胸腔在这酷暑下也不住地发冷。

他无声念着,慈悲的神啊,请你让我们的士兵不被刀剑所害,不被酷暑严寒侵袭——第二天傍晚,所有伤重的士兵都死了。

萨瑟兰照旧为他们祷告,也会帮着医官做一些简单的包扎、拿取药水。

安格斯知道后在门外看着他,萨瑟兰回头,发现公爵下巴上有了一片胡茬,他最近也没有时间打理,不像王城里那个傲慢又矜贵的公爵,而是一位统帅,带领着他的士兵在战场上寻觅胜利……

死去的士兵一批一批向外运输,他们年轻的年迈的,数不尽的生命为了这场圣战埋葬,有时萨瑟兰都忘记了他们发动战争的初衷,要驯化、制裁那些异教徒,将神的鞭罚撒向世间,让他们归顺于神。

但王城里的主教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吗?

士兵像牛羊一样被宰杀,源源不绝的伤兵需要清凉的环境。

那些居民就被迫离开了家,正午的城里有人躲在墙根回廊下,萨瑟兰捧着药箱经过,看到一位母亲敞着衣襟去喂他的孩子,年幼的婴孩肚子不正常地水肿,那位母亲的乳房也像脱水的梨。

对生命的轻贱让这位称得上是不谙世事的教皇心不在焉了很久,他可以在教堂里读到神为灾民降下麦田、牛羊和清泉,却不知道真真正正挣扎在干黄草皮,枯萎麦田间的农民是什么样的。

母亲和母牛的乳房一样干瘪,人和动物都没法喂饱自己的孩子,有的牛犊被吃了,只剩下一头肋骨凸出,饿得脱相的母牛来。

这时候神能让他们再次丰满,让土地再度富饶?神已经不在了,任凭他怎么在这座边塞小城里也称得上富丽堂皇的教堂里祈祷,在神像下恳求,神都听不到看不到,又怎么给他回音呢?

胜利的号角吹响时萨瑟兰还在为一个士兵撒上药粉,熟练又果断地按住他挣扎的肢体,纱布缠绕,最后打一个漂亮的结。

他听到悠扬的号角吹响三声,沉重的凯旋歌压得他喘不过气,胜利?那好像是一个太过遥远的词,城里没人欢呼,只是断断续续地响起压抑的呜咽,萨瑟兰慢慢说:“感谢我们慈悲的母亲。”

等他再次见到安格斯,他已经剃掉了胡须,在暖融融的篝火边饮着朗姆。

见到他时露出了一个纯然的笑,为这场战争的结束举杯,为迪克莱恩的常胜举杯。

萨瑟兰也对他微笑,战争里他们不常相见,但他总在为公爵的平安祷告,一个军队失去统帅的伤害太过巨大,他也时时刻刻担忧,期盼着公爵能像真正的战神那般不畏刀剑。

神应允了。

安格斯没受什么重伤,还能谈笑自如的饮酒烤火,在摇曳的火丛间,萨瑟兰看不清公爵的面容。

只觉得他在火焰里若隐若现,橙红的光将他的面庞映得柔软,那双灰色的眼却越发苦冷,萨瑟兰看向远处的坑洞,还有沙缓慢地漏下,月光都照不亮,就像是通往地狱的道路。

萨瑟兰问,你要用那里做什么?

安格斯答,将残杀我们的同胞、摧毁我们的城池的敌人处以死刑。

金发的教皇慢慢地收起了笑容,战争期间公爵展现的柔软和让人拜服的可靠好像一场幻梦,他残忍的本性开始展露。

萨瑟兰像是受不了夜晚的寒冷,酷暑过后突然降临的严寒让他抖着……但公爵的声音缓缓响起,“就算我放过他们,将他们通通赶回国去!

他们也不会活下来,故国视他们为间谍,而我们的臣民又憎恶他们,只会用麻绳吊死,锄头敲死他们,最快、最不会引得他们反抗的办法就是同时处死他们,对……他们会埋葬在这片土地上,但不会有更多人死去了。”

安格斯挥了挥手,军官推下了第一个人,他坠进坑底,沙漠残酷而无声地吞噬了他,砰的一声就是他生命的重量,他们绳索连着绳索,手拽着手,不断抓着他人想要向上攀爬,逃离这个巨型坟墓。

萨瑟兰转过头,火焰倒映在他碧蓝的双眼里像是最浓烈的夕阳,淌下的泪像晴空落雨,安格斯走近了,他还戴着皮手套,没摘下就替教皇擦着泪。

战争,战争呀。

公爵的手刮过他的眼角,只是惹得他的双眼更红,为什么非要坑杀他们?

去做苦力仆奴,他们还可以活着。萨瑟兰又一次仰视着罗安格斯,下巴被他捏着抬起,哪怕为这样残酷的处决落泪,声音也是冷静的。

他可以问,公爵也会认真地回答,“我们的粮食只够军队吃的,不死在这里也是在路上,天空中的秃鹫会吃光他们的血肉。”

萨瑟兰不再做声了,他只是看着远处被投石器摧毁的佛里欧萨,天赐的翡翠!那洁白城墙上的空洞——要怎么填补?

萨瑟兰轻轻推开公爵,摘下他的锡酒壶,去饮那甘泉,浇灭痛苦的良药,不远处去往地狱的坑洞里,那些明明灭灭的面容都是人的脸,凹陷的脸颊和城里的子民一模一样!

他怔怔的,原来两个国度的臣民都受着一样的苦难,为神发起的战争却只是占下一座城而不去考虑里面的平民与士兵。

也许从没有人在乎他们的信仰,这只是两个王国的掠夺……却有无数的哭嚎响起,酒精延缓了他的思维和神经,他才能坐在这里去看。

安格斯扭过他的脸颊,火还没有熄,暖融融的篝火横在他们二人之间却像地狱里一经踏入,便要被烧上千年的烈火,谁想要走向对方,就要熬过这苦果业火呀。

萨瑟兰望着他那双凝聚着一整个寒冬的眼说,你是个暴君……安格斯平静地答,我却也不想要战争。

作者有话要说bingo✓,番外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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