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提示】本文半原著，半私设，本文对程少商不友好。

程少商对于凌不疑的饮食，可谓仔细异常。她想着早膳不可太荤，又不可难以消化，于是就想煲汤。俞彩铃是南方人做汤食自是花样百出，无师自通的。不论山里田里，河里溪里，都能应手入汤。食材分量精确到能一气吃完，只三四分饱腹。她向翟媪要了一个红泥小炉，架上她那只油亮小巧的黑陶罐，咕噜噜呜嘟嘟的炖着——得亏这是一座没有宫斗的宫廷，宣皇后又在长秋宫有彻底的掌控权，不然打死她也不敢。正如俞彩铃童年的那位老师所说，她是兼具狠心与毅力之人，她原是最厌恶这种婆婆妈妈的炊灶之事，如今既打算当去做，如何能不倾注心力与智慧。什么清肺的，润喉的，明目的，褪火的，提气的……凌不疑的心肝脾肺脏通通要被她滋补一遍，只除了不敢补肾壮阳。

宣皇后看女孩忙碌殷勤，总算是大功告成。提着食盒兴致勃勃的去寻凌不疑。不由会心一笑，翟媪瞧见了，道“皇后，当真是疼爱程娘子。只是十一郎他……我瞧着对郡主更加殷勤”

翟媪也知自己的话僭越，所以说的很是小心。宣皇后却望着程少商远去的背影，淡淡道“当初也有人说十一郎会娶裕昌，可结果还不是裕昌嫁人，十一郎至今未娶。不管理由是什么他们都不可能了”她顿了顿声音中带出些许冷冽，“裕昌养在母后膝下，她是汝阳王府的人”

翟媪神色一僵，望着宣皇后心中一阵叹息，皇后也是为太子，为宣氏考虑，十一郎是有能力的。人处于这么一个位置，就是需要谨小慎微，绸缪算计的过活。这宫里谁也不比谁轻松

这里程少商提着用暖巢裹的一盅煲汤来到大殿外，很不巧她来的时候，凌不疑已经进殿，而她又进不去。看着手里逐渐变凉的煲汤，真是白搭她的辛苦了。她闷闷的转头回去，却在廊下看见梁邱兄弟，她识得梁邱飞是凌不疑的副将。于是想着今日这汤怎么也要送出去，若是照原样拿回去，可不是让宣皇后失望了吗

程少商径直往梁邱兄弟处来，笑盈盈得道“两位将军”

梁邱兄弟看着满脸笑容的程少商，先是一愣，随即面面相觑，似乎是不认识她的样子。

程少商笑着道“我，那日涂高山凌将军救了我，我还随陛下去跟凌将军致谢”她顿了顿，脸上出现些许红晕，“清县时凌将军也救过我，如今我在长秋宫为女官”

梁邱飞一声“啊”刚出，梁邱起就撞了一下他的胳膊，随即行礼道“程女官”梁邱飞也醒过神，跟着行礼

“两位将军，给”程少商将手中的食盒递给梁邱兄弟，让他们收下。

梁邱兄弟无凌不疑的命令如何敢收别人的东西，梁邱起沉声道：“程女官，这是何意”

程少商笑意吟吟，“这是我煲的汤，送给凌将军”

“少主公不吃外人做的东西”梁邱飞当即回道

程少商面色果然变了，梁邱起明白话是这么说，但程少商如今是长秋宫的人，话还是要委婉些，免得对方告到宣皇后那，少主公反而担不是。他踢了脚梁邱飞，缓下声调朝程少商道“程女官见谅，少主公并无早膳用这些的习惯，所以只能请程女官带回去了”

程少商面色愈发不好，眼眶微红，吸了下鼻子，“这不仅是我的心意，还是皇后的。为凌将军身体着想，想他无人照顾，定是饥一顿饱一顿，所以才会……”她垂下头，软声道“皇后一片慈母之心，我更是为报救命之恩，将军若是不收，可是让皇后伤怀，让我为难”

好家伙，直接都上升到慈母，报恩了。梁邱飞牙根发疼，少主公十二岁随崔侯入军中，十六岁得陛下允准参与朝政议事，常年都是卯时起，亥时休。那时也不见皇后展现慈母情怀，如今反倒来一句疼爱少主公了。比女君都不如，想少主公回崔侯府，只有女君精神好，总催促着少主公休息，给少主公准备爱吃的。可皇后虽说时时关心，可少主公也一趟一趟帮太子处理事情，没白吃白喝长秋宫任何东西，现如今送东西，只怕又有事情让少主公帮忙了

梁邱飞这么想，梁邱起也想到这些，只是他帮凌不疑处理的事情更加细致，所以考虑的也更多。他不过微露迟疑之色，程少商眼中落下两滴晶莹泪珠，又被她快速擦去，显得格外楚楚可怜。“我知让将军为难了，但皇后时时挂念凌将军，念在口中，想在心里。今日将军若是推辞，岂不让皇后伤心”

梁邱起默然片刻，随即接过程少商手中的食盒，恭声道“程女官，卑职将东西收下，也会将事情转达给少主公”

话音未落，程少商已经浅笑，低柔道“如此，皇后心内欢喜。今日又可以多用一些饭了”

梁邱起拱手行礼道“卑职还有事，请程女官先行”

“梁邱将军先忙”程少商笑着答道，便转身离去。心中想着她俞镇第一个大学生俞采玲，二十一世纪现代女大学生，应对一个凌不疑还不是手到擒来，入我囊中。

倒是梁邱起眼神锐利的看着程少商离去背影，若有所思。梁邱飞见状，疑道“大兄，为何要收下东西。少主公知道定会不高兴的”

梁邱起长吁一口气，将食盒往梁邱飞怀里一塞，“你不懂，拿着”

梁邱起神色郑重，语气也不大好，把梁邱飞弄得一头雾水，又不敢再问，只好乖乖提着食盒

回到长秋宫的程少商向宣皇后回禀凌不疑已经收下东西，但隐去凌不疑不在场之事。宣皇后见她笑容满面，便多问了几句凌不疑怎么样。程少商有没见到凌不疑自然不好回答，但她有一套自己的应对方式，就是含羞带怯。意思很更简单，宣皇后一问凌不疑，她就羞哒哒不说话，或者眼神乱瞟。宣皇后自然而然的就不说，不问，只意味深长的笑

凌不疑大朝会结束后，就欲赶回府中处理事务。淳于氏之事已经收网，而且城阳侯最近被绿帽子事件弄得焦头烂额，忙着四处交际。他也想乘机寻到城阳侯更多的把柄。

梁邱起此时近前，将程少商今日送汤一事告知凌不疑，凌不疑眉头紧蹙，瞟见梁邱飞怀中食盒就要呵斥。梁邱起却沉声说道“少主公，最近宣氏不是在闹度田吗”

这话一出，凌不疑立刻就迟疑下来，宣氏度田一事，是三皇子妃为响应三皇子所为。但是三皇子妃只是说服自家度田，并未撼动整个宣氏。他摩挲着指尖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宣侯找过皇后”

梁邱起低低道“卑职不敢妄自揣测”他停一停，“城阳侯之事也到关键时刻，不必要的麻烦，还是忍下才好”

凌不疑沉默半晌，方道“你说的不错”他看了眼食盒，笑道“实无必要，在此时多生事端。阿飞”

梁邱飞赶忙正色答“在”。

凌不疑指指他怀里的食盒，含笑道“要凉了，你吃吧”

梁邱飞愣了愣，随即道“谢，少主公”

凌不疑上马车前，朝梁邱起吩咐道“今夜我去远郊的庄子上”

梁邱起应下，离去。为凌不疑安排人员，事务

夏日炎炎，大片的阳光散下流金光影。四公主一早就往长信宫和五公主一起，陪卫太后说了好一会的话。卫太后才让四公主陪着五公主往长秋宫去。其实卫太后也看出五公主不怎么愿意去长秋宫，只是五公主作为女儿若是长时间不去实在说不通。卫太后又怕五公主自己去和宣皇后说话冷场，正好四公主来了，于是就让她们俩同去，这样也好些

五公主已经许久没有出门了，看着刺目阳光有些不适应。四公主也知五公主为婚事不高兴，但也帮不了她什么，只能一路上说些有趣的事情，让五公主高兴。

“小五，前些日子阿姊不是邀你去庄子上玩吗，你怎么不去”

五公主摇摇头，只低低的道了句“不想去”

四公主看着五公主，消瘦的脸颊，哪怕上了胭脂，涂了唇脂，依旧掩不住那黯淡气色，实在心疼的厉害。握着她的手，道“小五，你不能一直这样。怪让人心疼的”

五公主浅浅一笑，轻声道：“四姊，你们心疼我。但他们不心疼，觉得我都是应该的”她微微垂了头，云鬓上的宝石玉花也跟着轻轻颤动

“小五”四公主叹了一声，

她这样看她没有心上人反而是好事了，因为嫁谁都还嫁她也无所谓。可五公主嫁的是一位不务正业，又眠花宿柳之人。哪怕对方是她表兄，她也没法昧着良心说五公主嫁的好。

两人就这样一路静静的走到长秋宫，这个时辰宣皇后一向是在读书。于是两人也无需宫人带路就往殿内去，还未近前，就听见殿内笑声郎朗传来，如银铃铛般清脆。四公主和五公主都不知何故，五公主望向殿外的宫人，宫人轻声解释，“禀五公主，是皇后正在殿内教程娘子读书”

程娘子，四公主和五公主对程少商略有耳闻。但一个在长乐宫，越妃嘱咐离程少商远一点。一个在长信宫，文帝叮嘱莫要让太后知晓，所以两人至今没有见过程少商是何许人也

四公主含笑道“小五，咱们进去吧”

两人入殿，彼时程少商黏在宣皇后身边念书，程少商识得的字多是稗官小吏所用的简体字，对于先秦典籍上的字，十个里头认识三五个已经是的了。宣皇后在学业上对她虽然没有硬性指标，以明理为第一要领。但多认识几个字也是好事正好又能逗宣皇后开心，所以程少商乐得彩衣娱亲，有时故意念错或曲解，来引得宣皇后发笑。是以读书是小事，宣皇后开心才是大事。她读到“呦呦鹿鸣，荷叶浮萍”，引得宣皇后大笑不止，她则倚在宣皇后肩头撒娇。

四公主和五公主进来正见到这一幕，五公主忽然觉得十分刺眼，有空和人玩笑，居然都无心为自己女儿的婚事多说一句，好生可笑。四公主也觉得宣皇后这么有空教一个女官读书，都不愿意关注五公主的婚事，实在说不通。两人不过微微愣神，旋即就当什么都没看见，端庄行礼道“参见母后”

宣皇后闻声见四五公主来了，急忙端正姿态，笑道“子恬，小五来了”

程少商也忙整理衣裳，恭敬行礼。但她也在偷偷瞧着四五两位公主，四公主穿着月牙白衣裙，发上那一根祖母绿的发簪垂着长长的金流苏，行止见不见半分摇曳，端庄得体。五公主穿着浅蓝色衣裙，头上只有珊瑚珠排串步摇，整个人看着活泼又不失沉稳。皇家公主都打扮这这么简单吗，她又瞟向宣皇后，见她也是素衣简饰，好像都是这样喔

她在打量别人的同时自己也在被人打量。四五公主见程少商身着淡粉衣裙，云带约腰，显得盈盈一握，发间一支七宝珊瑚簪，衬得似云霞一般绚丽动人。一双凤眼，眼波流转间，娇柔灵巧，又带着几分孩童稚气。这一副相貌好的没话说，尤其是她兼具娇媚与天真，引人怜惜，欲罢不能。是个男人都要好这一口，要不是她在宣皇后身边做女官，文帝又嘱咐不让卫太后知道。四五公主几乎都要以为这是给文帝给他自己预备的

宣皇后此时从五公主来看她的喜悦中醒过神来，忙道“子恬，小五你们坐”

“是”四五公主应声坐下。

可坐下以后众人又都无话，四公主觑着五公主和宣皇后的脸色不敢率先开口，五公主则对宣皇后如此喜欢程少商感到齿冷，更兼还有婚事的不愉快在，所以不愿开口。宣皇后又是知说什么好，所以三人一时陷入静寂

程少商此时笑吟吟开口，“皇后，公主们难得来，我做些碎坚果糯米羹来，大家品尝可好”

宣皇后正愁没话可说，笑道“少商你快去吧”

程少商微笑道：“是”说着就行礼退下。宣皇后笑着朝四五公主道“少商的手艺极好，你们尝尝”

四五公主颔首应下。不多时，程少商带着宫人进来，她捧了一碗与宣皇后，宫人们将四五公主的送上。程少商笑道“皇后请用”

宣皇后尝了一口露出满意的笑容，四五公主才紧随其后，尝了一口。随即就瞪圆了眼睛，又尝了好几口。四公主望向五公主满目的震惊，五公主也朝她摇摇头，表示不知情

这时程少商自豪的道“公主可是觉得甜味极佳”迎着四五公主震惊的目光，她傲然自得，“我花了很多心思，用甘蔗榨汁熬煮提纯出来的。今日是皇后见二位公主欢喜，所以多用了些，与平常皇后喝的不同呢”

宣皇后温婉笑道“如此，我还是占子恬和小五的光了”

“皇后，少商只是想着二位公主喜欢，皇后肯定会更高兴”程少商不好意思的含笑道

“所以说，你知予心”宣皇后饮了一口，又朝四五公主道“多吃一些”

四公主朝蹙眉的五公主摇摇头，示意她继续喝。五公主却再也忍不住，放下手里的汤勺，问道“甘蔗产自岭西，这几年虽往北荆州方向推广。但产量并不多，是以程娘子购买的甘蔗还是从岭南来的”

程少商对五公主所说的地域并不甚了解，但大致懂得她的意思，于是答道“是啊，岭南来的甘蔗更好更甜，虽然贵就是了”她笑着朝宣皇后道“皇后这些甘蔗都是一根根仔细挑选出来的，其他不好的我都不用”

“照程娘子的意思是出钱购买所得，糖味得之不易，甘蔗价贵，程娘子真是有钱”五公主轻嗤了一声，“还不是用长秋宫的钱讨母后欢喜”

程少商闻言，本能的就要回嘴，但瞥见宣皇后，美眸微转，正色看向五公主，“五公主误会了，臣女未用长秋宫一毫一厘，都是父母所给的零用。”她淡淡一笑，“臣女明白五公主觉得臣女此举是在讨好皇后，但臣女是真心实意孝敬皇后，并非刻意讨好。臣女视皇后为母，虽然此言僭越。但臣女依旧要说，女儿孝敬母亲，当然是掏空所有，尽心尽力”程少商气定神闲说完一长溜话，把宣皇后说的眼含热泪，五公主气的浑身战栗，四公主知道五公主已经被程少商的话带偏，笑着道“程娘子孝心可嘉”她拉住五公主的手缓缓道“小五，你孝敬大母也是替父皇母后于大母膝下尽孝，我才是不如你们的那个”

四公主一番话立刻扭转局面，由程少商的父母尽孝论说到替父母尽孝祖母，打成平手。

“四姊，孝顺母妃岂是能如此说”五公主此时回过神，将话题拉回。“程娘子耗费人力物力，只为制出更浓的甜味，不知有何意义。可知甘蔗价贵，若引起物价飞涨……”

五公主话未说完，程少商已经来到五公主面前，郑重叩首。她眼中噙了晶莹的泪，“五公主可知皇后有夏咳”

五公主一愣，程少商抿一抿唇，望着五公主，轻声道：“皇后身体不适，但极力忍耐不许任何人知晓，是怕陛下及太子等烦心。但臣女既然知晓，如何能眼见皇后日日受嗽疾折磨”她顿了顿，婉言道“是以，臣女此为不为别的，只为皇后身体康健。五公主心系太后，心系天下，怎忍亲母受难”

片刻的沉默过后，上首竟有滴答一声，又是一声传来。宣皇后早已落泪，轻叹，“少商，予竟不知你有此心”

程少商来到宣皇后身边握着她的手，低低道“少商日日陪伴皇后身侧岂能连这点都注意不到，岂非辜负皇后爱护之心”她边说边觑着四五公主大变的神色，心里暗笑，没见识过吧，愚蠢的古人。我可是二十一世纪新时代青年俞采玲，论带高帽子，你们还差的远了，一对渣渣。她尤其看着五公主青红交加的脸，觉得格外解气，谁让你找事的，还想在皇后面前破坏我的形象，你也配

五公主忍了又忍，觉得忍无可忍。遂起身行礼道“儿臣告退，打搅母后了”

说完不等宣皇后说话，转身就走。四公主见势不妙，急忙也起身行礼，匆忙告退。

宣皇后还未及开口，四五公主已经先后离去。她长叹一声，神色落寞。程少商来到宣皇后身后为她捶着背，和声道“五公主许是有事，您不必放在心上”

宣皇后缓缓闭目，气息轻缓如一缕微风，“小五就是这样的性子，予习惯了”她拉过程少商的手握住，温言道：“只是刚刚委屈你了，她给你气受了”

程少商嘴角漾起一抹笑意“皇后，少商没有受委屈，是皇后受委屈”

作者本人觉得程少商内涵五公主这段写的相当完美，完全继承了原著程少商的精髓。我真是个小天才

作者简单说明一下宣后程少商之间的关系和对凌不疑的做法。宣皇后是出于需要一个可以控制凌不疑的人，因为凌不疑身边的人崔侯不管事，裕昌是卫太后养大，霍君华不中用。一旦凌不疑说不愿意帮太子，那只要文帝同意，凌不疑就可以脱身。文帝不是瞎子，太子又确实在某些事情上拿不出手，凌不疑在不帮忙，那么位置可以说是岌岌可危。所以宣皇后希望凌不疑可以一直帮住太子，必然要用程少商。其一程少商好看，其二她的家世不高，只能依仗自己生存。只要凌不疑开口，就算文帝说是为妾，宣皇后也能把她变成唯一的妾，为妻，那就是唯一的妻。任何情况下，只要程少商在凌不疑身边，凌不疑都无法彻底摆脱宣氏摆脱太子。程少商则是希望获取权势和宣皇后的喜爱，于是在宣皇后暗示她讨好凌不疑嫁给凌不疑，她就接受了。当然这其中也脱不了凌不疑帅还有权，程少商想在萧元漪面前也想争口气，因为萧元漪总说自己这不好，那不好等种种因素。还是那句话，程少商已经通过楼垚见识了上层阶级的生活，享受到下层阶级对她的仰视和艳羡。那她就无法在回到原本的生活中，被萧元漪逼迫学习，低嫁给一个普通有钱的人家，然后草草一生。袁慎对程少商的喜欢同时也让她发飘，觉得自己很牛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