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提示】本篇半原著，半私设，本文对程少商不友好。

七月早就带着马车等在外头，裕昌听着身后杏花别院的大门缓缓关闭。心中千头万绪，但最终都摁在了心底

三才观位于城郊东南，建在半山腰。裕昌先与观主打了招呼，这才来看汝阳王夫妇，她今日来的不巧，汝阳王妃去外头会友了，但汝阳王在，她取出自己准备的礼物，打开与汝阳王看。“大父，这是我新制的衣裳，你看可喜欢”

汝阳王看着盒中蓝灰色长衫，笑道“你做的大父自然喜欢”他叹了一声，望向裕昌眼中隐隐闪出泪光，“大父，对不住你”

“大父”裕昌连忙起身来到汝阳王身边，握住他的手，缓缓道“这是什么话，大父，我早说过嫁人这事是我心甘情愿的”

汝阳王语气严肃道：“这种事情有什么甘不甘心”他顿了顿，“还是我和你阿父没本事”

裕昌握紧了汝阳王的手，不知该如何劝慰，只能听着汝阳王絮叨，“你大兄如今在南阳挺好的，其他几个在都城我也让你阿父嘱咐过了，不可惹事生非。你三叔父家那个仗着你惹事的，被我教训一顿，又扔到老远，其他几个就老实多了”

汝阳王说的口干舌燥，裕昌适时递上一杯清茶，汝阳王一饮而尽。歇了会，才道“女莹，你放心我在不会让他们欺负你的”

裕昌笑了，她伏在汝阳王肩头，像少时那样撒娇道“我知道，大父最疼我了”

汝阳王拍拍裕昌的头，笑道“大父在，万事别担心”

裕昌嗯了一声，柔声道：“大父，我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你说”

“我收了不少藏书，想建一个藏书楼，只是这能工巧匠总是难寻，观主不是懂这些吗，我知他轻易不入世，所以想请大父为我说说”

汝阳王拧着眉，微有不解，“好端端做着没要紧的事”

“大父，我不是无聊吗。而且我想将书籍誊抄，建一个大大的书楼把那些书都放进去”裕昌笑着道

汝阳王听着裕昌孩子气的话，心里倒是起了别的心思，他连忙问道“这不是跟世家作对了吗，你把书都放出来，那世家，书院的书不是都不值钱了”

裕昌歪头，笑道“世家高不高兴又不重要，陛下高兴啊，天下百姓有书可读，我脸上有光，世人提起我便不是霍家主母，而是裕昌郡主文子忻”她停一停，摇着汝阳王的胳膊撒娇，“大父，大父，我就想这么干。世家收藏的都是原版书籍，跟我的誊抄本根本不一样，他们的书照样值钱，我的书也值钱”

汝阳王叹了一声，点点她的脑袋，慢慢地道：“我的小祖宗哟，这不是大大得罪了世家吗。”他语气温柔丝毫没有怪罪的意思，反倒是多有纵容。一来裕昌所为之事是大好事，让许多不能读书的人，可以有一个读书的机会。二来，自家亏欠孙女良多，这点小事都推三阻四的，怎么能行。三来，自家也能增光，文帝更是只有举手称赞的份

他揉揉裕昌的脑袋，温声道“你放心，我去说，观主是有大智慧的人，这等为国为民的好事，他定会答应”

裕昌一听，立刻眉开眼笑，道“谢大父”

汝阳王柔声含笑，“银子可够，还有人手呢，万不可不经霍夫人同意，动用霍家积蓄”

“大父，我又不傻”裕昌笑着道“大父放心，我手上还有些积蓄，而且等书楼建起来，我再请陛下题字，名气出去了，慢慢的看书的人多了，想来就能回本”

汝阳王微微一笑，“那要到猴年马月，看书的人看一日不过几十文钱，你那么大的书楼，光人员，护卫都不知多少了。我手里有些钱，你拿去先用着。还有书楼总要用地方，早年陛下给了我一块地，一直空着，你拿去”

“谢大父，不过大父说的猴年马月才能回本我可一点不怕”裕昌胸有成竹，眉眼含笑道

汝阳王见她这样起了心趣，笑道“你说说看，怎么回本”

“敢问大父，这书楼建好以后谁会来看书”

汝阳王思索着道“自然是那些买不起书的穷苦人家和寒门子弟”

“那大父在想，那些有钱的世家子弟，听闻有这么一个可以谈诗会友的书香地，会不会来”

“肯定会”汝阳王想都没想脱口而出，裕昌又道“那我收他们的茶水钱，提供笔墨纸砚，美食清曲，难道不要收钱吗”

汝阳王已经想了过来，拍膝大笑，“那些人听说这个去那个去，肯定都趋之若鹜。可这座书楼背靠霍家和汝阳王府，身后还有陛下作盾，谁敢惹事”

他眼中满满的赞许，裕昌为汝阳王递上清茶，笑道“还有呢，大父”她笑容更深，徐徐道“书楼周边的地我都买下来，那些看到我书楼挣钱了，想要在我周围干些买卖的人，是不是要买的铺子啊，我不卖，我租。一年一年也是一笔收入”

“说的不错，那些人家哪怕想仗势强行买卖，也要顾忌这栋书楼背后的人。”汝阳王把玩着茶盏，赞道“女莹聪慧”

裕昌倚在汝阳王肩头，婉声道“在外头看的多了，所以才想到的”

汝阳王笑着拍了拍裕昌的手背，含笑道“你先把周围的地都买下来，等将来我百年了，再将书楼那片地交给你，这样陛下也不好多说些什么，免得那些人说咱们屯地。”他顿了顿，又想到什么，神色微有黯淡，“将来就是霍家对你不好也不怕，这栋书楼是你的产业，他们冲着这个也不敢欺负你”

“大父”裕昌看着汝阳王，眼中孺慕之情满溢，“大父长命百岁，定会护着女莹的”

汝阳王微笑，道：“嗯，护着女莹。”

两人又说了些，关于书楼的事情，聊了些闲话。裕昌见时辰不早，就告辞离开。她行至三才观大殿，见一位女子走出，她不禁站住了脚，仔细的回想了一下好像是程少商的那位堂姊。要说程家存在最不高的就是这位程三娘子了，裕昌之所以能记得她，全拜她不出众的相貌所致。因为她的堂妹太出众，以至于人们提到她时，首先想到的都是长的不好看，性格懦弱。殊不知这样的比较最伤人，好似长的丑就没活路，不配得到好姻缘。她摇摇头，径直离开。只是在马车上又想起了这事，于是不禁有些好奇，她吩咐道“七月，你替我看看那位程三娘子今日来三才观是做什么”

七月应下，两人一同回到霍府

程姎呆呆的坐在马车上，双目无神。菖蓿在一旁暗暗着急，自家女公子已经这样好几个月了，一有空就到三才观供长明灯，但问她是为谁，她又不说。程姎虽也努力的学习庶务，打理家事，但更多的时候是闷在屋里，抄经文供奉。在程家要不是还有萧元漪时不时想到程姎，那她就是个透明的

程姎回到程府照例见过程始等人就要回去，这时程少商换了一件鲜亮的衣裙进来，笑道“阿父，好看吗”

程始一改对程姎的神色微冷，扬起笑脸，道“好看，我家嫋嫋最好看”

程始化身唯粉花样夸赞程少商，萧元漪听了蹙眉道“太过艳丽”

程少商马上垮下脸，来了来了，萧主任上线，又要骂人了。她不过微露黯淡神色，程始唯粉立马回怼，“元漪，过几日楼家赏花宴，嫋嫋自然要穿的好看点，才不失面子”

萧元漪看着程少商身上的亮玫红色衣裙，外面披着一层素色轻纱，不过轻摇缓步，裙摆层层叠叠，宛若一朵绽放的牡丹，袅袅婷婷，娇媚无骨入艳三分。她不得不承认程少商继承了一副好相貌，而且随着年纪的增长越发的娇艳。可就是因为越长越漂亮，所以才要小心谨慎。没有与之匹敌的权势，美丽的容貌就是杀人利器。

她别过脸，咬牙道：“楼垚前两日才在何将军的葬礼上表现的哀恸万分，楼家赏花宴他的未婚妻艳丽出场，你说说看，别人会怎么看他，看他们楼家”

程始一怔，他倒真没想到这些。不过实质上楼垚和何家已经没有关系了，程少商打扮的艳不艳丽有什么的。但萧元漪说的也并非毫无道理，所以程始有些迟疑。

程少商撇撇嘴，何家死人关自己什么事，关楼垚什么事。萧元漪说这么一长串还不是看自己不顺眼的缘故。于是只好行礼，轻声道“阿母这么说，我就不穿这件了”

萧元漪听她的话音，就知她没有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楼犇归家，此刻举办赏花宴广邀亲眷好友，实际是想为自己弟弟出仕打下基础，好让楼垚将来的仕途走的平顺。可供选择的郡县就那么多，要是能够让何家出力帮忙说几句，自是最好不过，所以楼犇才会再三要求楼垚带着程少商一块去何家祭奠。楼垚在何家祭奠做的不错，赏花宴上在好好交际一番，如何还有不成。可惜程少商一点也不懂这些弯弯绕绕，要不是她的所做所为会影响程家，自己也没兴致和她掰开来说

心头百转，可实际只有一瞬。萧元漪手撑着头，看着程少商，徐徐道“楼垚要出门为官，自然是要和那些人交际。楼家此番请的不少都是高门贵女，你打扮太好看，压一人家一头，人家但凡在自己父兄一句不好听的，楼家可不是白费心。”

程少商低下头，掩去眼中的不屑。她有本事，阿垚也有本事，为什么在乎这些。难道陛下殿试阿垚通过，还在乎那些人的三言两语就不安排阿垚为官了。她无所谓的嘟囔了一句，“有能力何必怕这些”

萧元漪听见了，站起身来到她身边，冷笑一声：“我话说尽了，你自己想吧，你以为为官出仕就是靠有没有本事吗”她顿了顿，“大错特错”

说着就离开，行至门旁见程姎还站在这，缓了语气，嘴角微漾，“姎姎回去吧，明日还要起早呢”

“是，大伯母”程姎行礼告退。她死死攥住手，指头压得泛白。程少商是程少商，不是嫋嫋，嫋嫋不会这么没礼貌，她以前只是任性刁蛮，又不是什么都不懂。她和那些贵女们一起玩了那么久，就是看，都能看出点皮毛，哪像程少商诸事不管，只图自己痛快。

次日一早，程始夫妇携程少商程姎一同来到楼家，楼垚正跟着楼犇在外迎客，见程少商来了就急忙忙的想要赶过去。楼犇一声轻咳，打断了楼垚。楼犇和客人说完话，这才带着楼垚见过程始夫妇

“程伯，程伯夫人”楼犇行礼道

“楼大人”程始夫妇也回礼，虽然楼犇是晚辈，可楼犇在朝堂根基不弱，不然这些年楼太傅也不会处处让着楼家二房。所以回个礼，也无妨

程始萧元漪和楼犇说着几句场面话，程姎就在一旁安静的听着，程少商却早和楼垚玩笑起来，虽然只是些小动作，可是落在偷瞄他们的楼犇的眼中就不一样了。

此时楼犇之妻唐氏来了，笑着道“程伯，程伯夫人快请入内”她朝楼犇轻声道“郡主已经到了，我把郡主安排在亭中和贵女们一起赏花”

楼犇浅浅一笑，握住唐氏的手，“有劳夫人”

唐氏回握了楼犇的手，旋即又笑着朝程始夫妇，道“程伯夫人请，两位女公子请”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萧元漪笑着跟着唐氏离开，身后还跟着程少商程姎。楼垚收到程少商跟上的眼神信号，也大步向前，想要跟着离开。被楼犇一把抓住胳膊，楼犇含笑道“程伯请”

程始也道“楼大人请”

说着就往楼家正堂去，楼犇紧跟其后，稍待落后一步，他意味深长的斜瞅了楼垚一眼，道“给我去幽兰堂招待同窗和其他子弟”

楼垚一愣，面露难色。他刚刚和程少商说好了，要去看她的。楼犇抽了嘴角，暗暗推了一把楼垚，随即笑着和程始攀谈起来。楼垚无奈，只能往幽兰堂去。

唐氏先带了萧元漪往秋水堂，与楼大夫人，楼二夫人等贵妇同座。之后才带着程少商程姎往扶风榭。

程少商的今日虽没穿那件亮玫色曲裾，但还是穿了见湘妃色华衣，外披素色纱衣。青丝挽了一个简单的如意髻，戴着一支兰花珠钗，微施粉黛，眼神顾盼生辉，撩人心怀。看的那些贵妇们个个惊叹，急赶慢赶的向楼二夫人夸耀未来儿媳的好相貌。萧元漪听了暗叹一声，不知是福是祸。淳于氏坐在楼大夫人身边，先是讶异程少商惊人的美貌，后有暗暗惊奇。她在楼大夫人耳边悄声道“你家娣妇要高兴疯了吧，有这么漂亮的儿媳”

楼大夫人正愁没人说说这事，也顾不得和淳于氏只是面子情了，忙道“你不知道，那程少商除了好看，性子也是一流。只怕真娶进门，我那娣妇就头疼了”

“这是怎么一说，我看柔柔弱弱的”淳于氏疑道

楼大夫人冷哼一声，“反正也不是个消停的主，一点都不让”她越说越来气，于是在淳于氏耳边，将程少商定亲宴那日的事情通通告诉了淳于氏。完了，还叹了一句“我实话说阿漓是有不对，可她也不能步步不让啊。”

淳于氏笑道：“阿漓也算遇到对手了”

楼大夫人嗔怪道“你知道我的意思，我娣妇的大儿媳世家出身，行为处事交际一点没话说，阿漓就有不对，她也多是以理服人，在外人面前也是给足我们面子，一丁点错都挑不出”她顿了顿，一面拿手做扇，一面说道“她呢，除了好看，争强斗勇，什么用处都没有。一天到晚的拉着阿垚这跑那玩的，真成婚了，哪由得他们这样”

淳于氏噗嗤一笑，“我看你怨气大的很”她停一停，回想了程少商的相貌，有些迟疑的道“你们家压的住她的相貌吗”

楼大夫人刚张开口，就想到程少商性子泼辣，相貌又好，楼垚哪治的住。将来只怕是楼垚要被治的服服帖帖，万一要是程少商得罪了什么人而不自知，自家岂不是要跟着倒霉。她抽抽嘴角，勉强保持自己的表情，“这个祸害”她磨一磨牙，却又无可奈何。再瞟到淳于氏，见她肌肤透亮，心情极佳，和从前灰败颓丧有天壤之别，就笑道“我看你最近好像过的挺滋润的”

淳于氏一听这话，就想到与蒋玉郎的几次欢好，不禁双颊泛红，脸上微烫。有些扭捏的道“是吗，可能最近我吃的补药，效果好吧”

淳于氏瞧着她，补药，光吃补药有这效果。她在上下打量淳于氏，怎么看都不像吃补药吃出来的好气色，反倒像有人滋润贴心的样子。她心里似有几分明白，但又随即打散，含笑道“哎呀，我说你这补药好，不如把方子给我，也让我试试”

淳于氏喝了一口茶，道：“不一样，也许给你就没这效果了”她看着楼大夫人，眼中带笑，却让人觉得寒意透骨。

“是吗”楼大夫人慢慢的远离淳于氏，却被她拉住胳膊，“我之前和你说的那事有消息了吗”

楼大夫人笑了笑，“娣妇倒是没说什么，就是她那大儿，儿媳回来，只怕就悬了”

淳于氏面上带着笑容，“你在替我说说”

“这……”

“说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