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首不分离

深邃的眸子泛着细碎暗色，语气认真，却带着疯狂。

谁都不知道他是怎么熬过这五年的。

偏执，疯魔，痛苦。

一切的一切都如踩刀刃。

霍无伤等着她回来，却害怕见到的是不成人形的尸体遗物。

煎熬被炙烤，无数的午夜梦回，他记住的，是那永远追逐不到的倩影，那截向自己伸出希望，却残忍收回的苍白指尖。

以及那句“你不是没有家人，我就是你的家人。”

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钩。

与匈奴交恶时，举首望月，心里掠过的是她弯弯眉眼，一颦一笑，婉转神色。

西北边陲，极目远眺。

萧萧万里黄沙，一抹残阳如血。

天山脚下，严寒冷酷，故人不曾归来。

又一年上元灯会，一身素衣，木簪挽起墨发，神情淡漠，恍若寻常人家公子，然而，周身气质却如嗜血杀神，充满冷冽的血腥味。

京都，卖糖葫芦的老伯依旧在。

问霍无伤，“你家夫人可还愿意吃我这老伯卖的糖葫芦？”

霍无伤愣了一下，唇角半勾不勾，抬眸，缓缓道：

“自然是愿意的。”

掏出一串铜钱，眼含死水，语气却带着久违的轻快，“老伯，这些，我全要了。”

……

而现在，他终于等到她了。

是上巳灯会，游人如织，灯火璀璨。

乐嫣低垂着眉眼，长睫毛颤抖，嘴角噙着一抹浅笑：

乐嫣“霍无伤”

语气似是苦涩，似是感动，似是而非。

乐嫣“定不负相思意。”

嘭——

最后一次烟火绽放，映照所有人欣喜的神情，亦映照离人归乡。

她说完，轻轻踮起脚尖，伸出那只玉白的手，拂去他眉间三分忧愁。

乐嫣“我有一个秘密。”

她缓缓开口。

其实秘密说出口的那一刻，就没什么沉重了。

这些年繁复的事情，兜兜转转，逃不过缘法二字。

夜风掠过水面，掠过灯盏，掠过二人的眉眼，仿佛绕指柔。

有莲花灯飘飘忽忽，闪着熹微的光亮。

舟下，流水淙淙，幽静。

她语气悠悠，如清水落松间，澄澈分明。

于是一切过往疑虑都烟消云散。

她说完后。

抬眸看着霍无伤。

一抬眼，撞上双深沉的眼。

没有惊讶，没有恐惧，而是勾出一抹笑意。

——不是那种皮笑肉不笑的假笑。

而是，只独对她的缱绻。

他似乎一切都知道了。

早在她恢复记忆之前，或许，是更早之前。

乐嫣一愣，没料到他的反应如此平常。

你听了这些？还会爱我吗？

她的眼神带着试探。

带着，君若无情我便休的决绝。

霍无伤的唇角逸出一点细碎的笑，恍然从袖子间拿出一支玉钗。

通身莹润，由整块玉石雕刻而成。

他把玉钗插在她的头发里，白玉配美人，美人发如瀑。

他说：

凌不疑“听说民间，丈夫给妻子簪钗，寓意着永不分离。”

凌不疑“过往种种，我都不在意。”

凌不疑“如今想要的，不过是白首不相离。”

他语气郑重，神色认真。

凌不疑“乐嫣你愿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