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

　　“我替你去找玉雾清送怀表，你去找......”玉霎清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那个男人。”

　　玉霏清想要找的那个人一直被家族以“那个男人”称呼着，没人直呼其名，没人提起他的长相，更对他的能力闭口不言，只是口口相传，总有人在那座携带着浓重雾气的房子里交易着。

　　“然后你得回家。”玉霏清斩钉截铁道：“没得商量。”

　　“我听说你有个朋友准备跟你一起去，你最好小心点。虽然也不是什么秘密，但是谨慎点总没坏处，毕竟那个男人也不一定心情愉快。”

　　“还有吗？”

　　“呼...没了......”

　　“那我走了。”玉霏清毫无任何表情变化，向前跨了一步，伸出手。

　　玉霎清却走近他身边，几乎都要和他站在一条线上了，与对方握手时，大拇指僵硬地叠在玉霏清的拇指上，玉霏清几乎一瞬间就明白了：欺骗。但他并没有任何明显的反应：“再见，堂哥。替我向父亲问好。”

　　“为了平等。”

　　“为了自由。”他们沉默对望，各退一步，转身离去。

　　玉霎清不动声色地把温肖云拉到一旁：“他不是缺爱，是缺公平。”

　　“抱歉，我不理解......”

　　玉霎清毫不犹豫打断道：“我时间紧，说快点。因为他有点右翼倾向，当然，我不赞同，所以我跟他政见不合，但我们都没得选择。对了，我建议你别去跟那个男人接触，一个忠告。”紧接着他就急匆匆地提着行李箱跑上了休假舰，一个多余的字都没说。只留下温肖云一头雾水。

　　玉霏清走上另一艘前往雾光岛的休假舰：“那个男人在雾光岛、日暮港、白寒州、星落城和赤心城都有根据地，最可能在雾光岛，我知道那个男人最近不在日暮港，其它几个城市则基本不去。”

　　“你知道？他...抱歉，我是说，那个男人为什么不在日暮港？”温肖云抱着自己的暗红色大衣，心不在焉地调整着肩上的链条。

　　“那里还在下雨，也就是说里面没人。”他脚边有一个几乎一人高的行李箱。

　　五个小时后，舰艇缓缓停在了雾光岛东部港口降落平台上。

　　玉霏清低声对温肖云说：“薄霾城，东北庄园聚集区，百利路6号。假想庄园。”

　　“嗯，我知道。我以前的家在马哀路，不算远。不过我爸妈已经卖了我家的房，用来还债。”

　　“我为此感到抱歉。有劳了。”他微微颔首致意。

　　他们走在早在几千年前就席卷整个雾光岛的凉雨中，又或是在飞行板上跃迁于高天。

　　利亚德庄园早在几百年前便已存在，它一直矗立于此，并一直注视时光流逝。

　　玉霏清平静地在大门边的凹糟中注入一缕雷电。

　　黑铁大门缓缓打开，庄园里没有雨，而是密布浓重的雾气，几乎看不清前路。温肖云决定闭嘴，他大概明白了，只要“那个男人”在庄园，雨就不会侵袭此地。

玉霏清开启了眼镜上的红外线检测，带着温肖云走进了铸铁大门内。

　　“欢迎，霏清。我等你很久了。”一个青年的声音空灵缥缈地传来：“我一直在想为什么你还不来。是你太高傲，还是太强大了呢？”

　　“两者皆错。”

　　“答的好！答的真好！进来吧！亲爱的！”那道声音像发疯了一样，癫狂的大笑中还掺杂着鼓掌声。

　　他们走进如同城堡一样的房屋中，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漆黑的长桌，主位上有一把翡翠绕金王座，两旁则是黑皮高椅，地板上铺着一个指节厚的长毛地毯，对面墙上的马赛克玻璃下有一张油画，上面画着一个戴着面具的人。

　　“似乎你的作战指数不太高，嗯...初始异能评分有点低，”那个声音突然有一丝隐隐的兴奋，声音戛然而止，一霎时又恢复正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力量也不够，但是化形能力很强，能补足这里的短板，居然还有外部机械改造？完美！”

那个青年的声音从楼上传下来，他快步走下楼梯。看上去弱不禁风，大概180厘米高，但像个麻杆，身着墨绿礼服，戴着银色面具，在左眼位置上贴着一只单片金丝眼镜，下面缀着三条金链流苏。提着一根银手杖，金色短发，面具上笑脸的镂空里全是黑色。

他直勾勾地看着玉霏清：“还有你旁边这位，力量指数优秀，初始异能偏高，化形能力低了些。注入能力当然是没问题，你们两个都一样。恕我直言，我认为要是注入能力不达标就可以自己去吊死了。所以想换点什么？霏清。还是说，你是为了你身旁这位绅士而来。”

　　“我需要加强力量。”玉霏清紧紧攥着行李箱的把手，皮革箱面被他的指甲扣挖出一条条白痕与凹沟。

　　“有魄力的选择，还要我推销一遍吗？是否感到走两步就气喘吁吁？我可以给你双倍体力，作为交换，”他低声笑道：“你带东西来了吗?”他再次狂笑起来，腰剧烈向后弯折。

　　玉霏清无言地缓慢打开行李箱。

　　温肖云的一对杏眼猛地瞪大，目呲欲裂，他向后退了几步，向后跌倒在地：“这...这是什么！呕......”他紧扣着颈脖，脖子上青筋暴起，几乎是要掐死自己:“天呐......”他这才明白，为什么玉霏清要带那么大的行李箱。

　　那个箱子里横七扭八地装着两具穿着湖蓝色海蚩军服的尸体，两具都血肉模糊，面目不清，脸部有剧烈灼烧，其中一具的右臂都露出了森森白骨，另一具的小腿被烧成了焦炭，衣服上血迹斑驳，肢体弧度诡异，明显是被硬塞进去的。

　　“一次两具？那你能换两份了。”他的声音无比平静。

　　玉霏清转头问温肖云：“你要吗？”

　　温肖云呕吐出一滩清水，他都快晕过去了：“我不要！这东西太可怕了!”他眼前变得猩红，过往如潮水般侵袭，有被他的蝴蝶刀插入心脏的杜泳合；他那不断争执的父母；被玉霏清洞穿躯体的那名士兵，一切都变得虚妄，只有他那濒临崩溃的神经被不断刺痛。

　　那个青年伸出一根食指，对着虚空猛地一划，那滩清水就凭空消失了。

　　“那...再加个感知？还在为总是感到不快的注视苦恼吗？我会给你周边感知能力。”青年自作主张道：“你的感知系统肯定不如原装的，尽管我一直对你们的外置系统毫无理由地信任与支持。”

　　玉霏清摇头：“留着吧。”他用长剑将里面的尸体推向对方。

　　青年左手轻挥，两瓶闪烁着暗暗流光的长颈空试管仿佛是凭空出现一般：“合作愉快，亲爱的，愿我们在硝烟散尽的世界里相逢。啊，我居然忘了，你的机甲也需要加强吧。”他张开右手，淡淡的黑气不断散发，涌入那两支水晶试管中：“那我还得给你找两根能量管。埃居尔号的确很强，让我想到了黎...抱歉，那艘船早就被脱去解体了。”他把那蕴含着黑气的瓶子丢给玉霏清。

　　玉霏清眼眸低垂：“埃居尔号封存了。”他转身扶起温肖云：“走吧。”

　　“那可真是遗憾，它的性能一直都是绝对优异的，我很少见过那么优良的舰艇。那你要用的时候记得告诉我，我不嫌麻烦，毕竟我一个人看着一代代人死去又降生，实在是太无聊了。不得不说，你和你哥哥不一样。”

　　“你指的是什么？”玉霏清僵硬而缓慢地回头道，苍白的指节一直搭在枪上。

　　“灵魂。”那个青年前所未有的柔和：“你比我见过的绝大多数人都纯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