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计

温肖云坐在一块扁平的石头上，他捂着腹部，都快把中午饭吐出来了，玉霏清刚才当着他的面直接杀了一个人，他从没想过玉霏清连伤兵都杀，那人的血还粘在玉霏清的鞋底。

玉霏清靠着一截碎掉的铁板，那是波海号的残骸，他脚步的一滩碎肉还隐约看得见骨头，半颗头滚落在一旁，他没有任何表情，一如既往的麻木。

辛罗琴已经抽了三根烟了，她脚边围了一整圈烟蒂：“还想趁机捞点战利品，这下好了，伤兵成片的死。”

没人再说话，楚肆音和零零散散的士兵在挖坑，林祁死了。它是被炸死的，它是排雷犬，失职了。楚肆音也一样，他是职业训犬员，但林祁不是他的训练犬，指挥不动，于是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林祁欢呼雀跃时踩中了地雷，楚肆音还没来得及尝试让它走开，就传来了爆炸。

死了六十多个人，受伤二百余人，失踪二十几个。海蚩用了阔剑地雷。

要是照玉霏清的想法，压根不用埋，还浪费撤退时间，他的想法固然正确，但毫无半分人性，自然被大家否决了，连韩凌飞还专门抽空教训了玉霏清两句。当然，对方压根没听，把灵摆往口袋里一装，什么话都听不见。

他这人一视同仁，曾经在埋葬战友时他主张不要棺材，当场掩埋，幸亏那个战士没死透，及时醒了过来，否则真有可能被他活埋。

韩凌飞其实理应完全不敢和玉霏清对着干，尤其是玉霎清出现之后，但那条军犬对他的意义太大，一时间都开始后悔不应该把林祁给第四军团。

四这个数字果然不吉利，世界的一切好运都有尽头，第四军团的尽头已经到了。

其实这件事玉霏清或许该负点责任，前提是那个该死的屏蔽场被破坏，他是红衣主教级埃居尔号的舰少，不过更多人喜欢把这架机甲称为：“永恒”，文件上的名字则为：“黑色荣光”。所有机甲都有三个名字，真名、常用名、官方名。

红衣主教级的舰艇还包括马扎然号、阿尔芒号、马萨林号、奥尔巴赫号......都是是为了致敬在六百多年前服役的舰船系列而命名，当然，大家都爱给这些拗口的编号起外号。

埃居尔号失去了玉霏清后没有等来下一任舰少，一是因为玉霏清并没有被吊销舰艇执照，二是因为玉氏决不允许自己的东西被染指。

但这辆舰艇一直被妥善保管着，新式武器也源源不断供给，名义上是待机装甲，实际上根本就是玉霏清的专属定制私人武装。

“要是有两幅牌，应该就很容易解决了吧。”赵承德打破僵局道。扑克牌一直在军部暗指玉氏，毕竟作为军火公司，提及率不高是不可能的，但万一悄悄抱怨被人家听见，又是个大麻烦，于是便也开始学习玉家内部拿扑克代指。

辛罗琴恶狠狠地咬着被打湿的烟：“有两幅牌的话，月环就可以改名叫玉环了！”五十四个人就能把全国控制手中，再来五十四个，她根本想都不敢想。

玉氏家族完全就是享乐主义，要钱要权也是为了更舒服地玩，貌似西罗洲的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但玉氏的程度明显更深一点。

为了无聊，他们煽动了统一战争，结果发现仗打完以后更无聊，索性教唆玉雯清继续打，打得越久越高兴。

但玉霏清完全就是意外情况，他的情况接近于疯子，经常出事，有一段时间，玉氏强行把他绑回他自己的白枫宫，注射镇定剂，还找了医疗异能者玉荷照试图切断神经来制止他。当然，要是成功的话，玉霏清也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乌黑云雀长唳，落在玉霏清肩上，它调转两只亮闪闪的玻璃眼，喙上的铜钉有些锈蚀，铁头上的电量警报灯一闪一闪，玉霏清粗暴地扯下固定在云雀螺旋铁脚秆上的纸卷。：“永川雯鹤御桂生。”

玉霏清眼睛都快瞪出来了，也没看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字条被电的都烧着了，他只看懂了三个字，基本都是废话，“该不是桂良玉和哥哥勾上了？”他摇摇头，把这个荒唐的想法赶出脑子，暴躁地将鸟的电池卸下来充满后又塞了回去，打了个响指，机械鸟飞走了。

要是真是这么回事，他绝对要卸了桂良玉的脑袋下来。

赵承德一脸阴沉地拨着算盘珠子，听得玉霏清都耳鸣了，他有一瞬间想来个大的，把所有人都电死，他自己也不懂哪条神经掌控这种偏执，就连异能也无法将此彻底消逝。

他漫无目的地游荡在战场上，突然间愣住了，玉霏清颤抖着将左手向上伸去，拨开一大缕墨蓝色，位于左侧的厚刘海，夹住了那缕蓝紫色的头发，他的瞳孔猛得收缩，猛地转身向驻营地的方向疾走而去。

温肖云注意到了他的异常，从石头上跳起来追上他：“你这么急匆匆的走，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玉霏清猛地回头：“被阴了！”

“你是说我们中计了？！”温肖云愣住了。

“我中了！”他凤眼圆瞪，显得怒气冲冲。

辛罗琴也明白这事玩大了，把玉霏清逼急了，对谁都没好处，她对赵承德朗声道：“回营！”

叶宸桓咬牙：“带着死去的战友走！”

一批批黑衣或墨绿衣士兵或扛或背或抱着一个个同伴，他们的脸上隐隐浮现出痛苦的神色，而此处无人哭泣。

二十驾黑色带绿色藤蔓纹理的战舰打开舱门，六条流光溢彩的天蓝色灯带也没能照亮舱里的黑暗。

玉霏清一脸阴沉地坐在冰冷的长板上，他一遍又一遍用手指梳理着自己的碎发，直到温肖云用扑克牌吸引走他的注意力。

“你有什么感觉吗？”温肖云帮他解开缠在一起的眼睛链。

玉霏清低着头：“吉普森。”

温肖云一时间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什么吉普森？是酒还是武器？”

“晕。”玉霏清的意思是像喝了一杯吉普森酒的感受，让他感觉晕乎乎的，他指尖上旋转着一张小王扑克牌，“是酒。”

温肖云似懂非懂地点头：“要不要睡一会儿。”

他将那张牌揉进手心：“不，我会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