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神仙记事录

夜很深了，教堂的大门把蝉鸣和风声困在外面整个中庭灯火通明，淡黄色的光晕之下，辉煌异

常。所有人表情都异常严肃，我完全不知道发生

了什么。

一个小时以前，符德说，要告诉我有关世界的真相。

"到底什么情况?"我忍不住问，

"你不是好奇我的能力吗?"司铎冲我眨了眨眼睛"马上就能看到了。"

他向空中伸出手，虚握，教堂的淡黄色的光晕竟然缓缓离开原处，在他手上聚拢，幻化出一根巨大的权杖。此刻的司锋，透露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威严。

"“开始吗?"司铎轻声问。

"等一下。"程煌深吸一口气，多看了司铎几眼又深呼吸，像是下了什么重大的决心，才说，“开始吧。"

司锋点点头，权杖的尾巴柱在地上，溢出一圈光晕。整个空间开始逐渐被一种金色的薄膜所包裹我几乎看呆了。

"这是什么?"我问。

“一种规避机制。"司铎说，"从现在开始，教堂所辖的时空在我的掌控范围内。这个世界存在的任何限制，都不对这里起作用。"

“什么意思?"

"你可以试一试。最直接的体现是，以前你觉得不能说出来的话，现在可以说了。"司铎冲我笑。"比如--你怎么理解长生?"

我还没来得及讲话，他又补充:"讲最本质的东西。"

“长生是一种骗局。"我斩钉截铁，"现在的世界未必是真实的世界。长生是把我们困在此处的手段。"

程煌坐在长椅上，靠着椅背看我，示意我继续说。

"这个吊坠，朱雀之力。从我有记忆开始，就在身侧了。"我指了指吊坠，"这点之前没骗你们。所以我能在一定程度上感知到魂魄，也知道灵力和魂魄本质上是一种东西，天庭大败，众神陨落之后，六道作废。按理来说，不管是人还是神仙。只要死了，就没有转世的机会，意味着永恒的消散。但是--"

讲到这，我卖了个关子。阿聿看着我，说:"但是你发现，魂魄并没有消失，你找不到这些东西了，但它们似乎还存在。"

我点点头，叹了口气，这就是我一直所知晓的东西，如今轻而易举的说出来了，感觉有些不真实。

身故，魂魄不在现世，但并没有消失。感知，但无法寻获，说明有我无法到达或感知的地方。这是蹊跷之一。同时，我也能感受到，这个世界的运转在消耗灵力--在人类获取长生之后，且这

个过程是不可道的。这意味着，灵力呈现出一种

总体壹少的趋势。

而正常情况而言，维持一个世界的基本运转，灵力应当保持在一个总体的生灭平衡上。这意味着我们所在的地方，崩溃是迟早的事情。由于本质上魂魄和灵力是同一种东西，在有限的灵力消耗结束后，魂魂也会开始逸散。此时的逸散是一种真正的消失，彻底的消失在虚空中

所以凡人现在掌握的长生，其实是一个伪命题。在某一时刻，长生者都将迎来真正的死亡。而唯

一的解决方案是，在魂神开始逸散前，主动拥抢

死亡。我不知道亡者的世界，但我知道，这样起码可以避免真正的“死亡”。

这就是为何我此生不断杀人。很遗憾，这是无法解释的事情。

当有人骂我啫杀成性的时候，只能咬咬牙，去杀下一个。

--这已经是所能做的全部了。

“你的感觉没有错，这不是一个真实的世界。"程煌说。

“但这只是一种感觉。"我摇头，"又要如何证实吗?"

"上古四象创世，点化众生。按理说，应当无所不能。你有没有想过，为何他们现在却尽数消失了?这就是问题所在。"

接下来他们说的一切，足以解释清楚，天庭当年为何不战而败，为何甘愿交出长生，又为何在百年间依次陨落。所有的一切，直指当年无意间被窥破的真相。

天庭和人间的架构，在创世之初就已设计好。天庭获得永生，执掌六道轮回，同时凡人神不灭在轮回中辗转，是为另一种永恒。至此，天人都无法逃脱这一套"永生”的机制，阎王、判官、生死簿，缘起缘灭，因果种种，一开始就被设计、被操控。问题就在于，生死簿何来?因果谁书?凡人何以轮回?何以转世?天庭在永生之中，无需思老这个问题。而凡人在孟婆汤一次次洗刷之下，无力寻找问题的答案，所以千百年来，一如既往。

破局的关键点在于，凡人和神仙发生冲突，神明

系统居然出现了真正的死亡，真正的死亡意味着

什么?仙人陨落不久，天庭惊骇的发现，亡者的力量并未由此消失，并从中窥视一丝端倪--它还存在，但是找不到了。

同时有人猛然意识到，同样的异状出现在上古四象身上。以与天庭牵扯最多的朱雀为例，众所周知，朱雀乃天庭力量之源，现朱雀已不再世，但其力量依旧维持着天庭的运转，斌予了神明丰沛的灵力，上古四象点化一切之后，不知所踪，身死却未道消。它们的下落，成为解决谜团的关键。于是，灶君司命曾有相当一段时间，致力于探求朱雀的下落。

最终，神明系统终于意识到，现在的世界，或许只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劫”，永世轮回，天人不得超生。而真正的上古四象早已离开此处，前往真实的世界。

囿于这方面的调查，天庭系统的精力被牵制，凡人在这场毫无胜算的战争中居然取得了一些成果。至此天庭分为两派，以林城河神为代表的一派认为，天庭应当尽快破"劫”，在灵力逸散殆尽之前到达新位面。凡人在所不论，所谓长生，拱手相让便是。以灶神，天后娘娘为代表的一派，认为神明始终扁负兼济苍生之职，不能一走了之。

但同样，神明系统围于我所遇到的同样的壁垒所掌握的信息无法传播，无法将真相宣之于口于是在内部斗争中逐渐式微。为免凡人生疑，天庭没有选样集体谢世，而是按照一种安排，逐渐陨落，营造一种寿数已尽的假象。至此，凡人沦为长生的狂热之徒。

“等等，林城河神?"我问，"哪怕他和天庭之间有什么陈年旧恨，也不至于把气都撒在天后、灶神头上吧?"

那倒不至于。他只是单纯的不希望凡人顿悟这一切。毕竟他--"程煌顿了顿，似乎在很努力的找一个形容，"用你之前的话说，平等地恨着所有人。"

"我当时随口胡诌的……"我默默，"原来这个世界上有真变态啊。"

司铎拍了拍阿聿的肩膀，郑重点点头，说:“这个头，我替他点了。"

我摆出一副看热间的姿态，以为有什么大瓜可吃结果阿聿无动于衷，毫无反应。

"等一下，我还有一个问题，"我举手，"你们是哪一派?既然天后娘娘、灶神一派打败，你们怎么--"

“来打过。"阿聿淡淡说，"但是他们打不过我们。"

符德叹口气:"主要是打不过你。"

阿聿不置可否。

"所以--这也是你们杀人的原因?"我接着发问"在和我做同一件事情。"

符怎笑:"下见正是

“在外凶名远播，也是你们的计划之一?"

“倒也没有。"程煌说，"这确实在我们的规划之外。"

"但也在意料之中。"司铎接嘴，"谣言是恐慢的实体表征而已。不过这说明我们干得不错?对吧。"

"是啊。我们小队可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进来的。"我说，"那阿聿--一夜屠城的传闻也是假的?"

阿聿摇头:“确有此事。人太多，杀不完，这样效率比较高。"

我瞳孔地震。

“姑娘，简而言之，我们只有两个计划。"符德说"第一，先把聿城子民杀光，这在我们的权限之内。第二，暴露聿城有神明的存在，以身作饵，吸引外人前来聿城。然后一-"

说完他比了个杀头的姿势。

“万一凡人根本不在乎你们呢?那计划不就落空了?"

符德就笑:"姑娘不就是为此而来?"

我想了想，意识到从靠近聿城的那一刻起，已经完全在符德算计之中，不由得做出一副悲痛的表情:"符德大人，心真脏啊。"

符德微微颔首:"姑娘过奖。"

"所以，为什么要把这一切告诉我?"

司铎突然转头看我，眼眸中尽是碧色的光:"因为这就是我存在的意义。"

他的眼神真垫，笑容感觉很遥远，和他对视的那

一刻，心脏漏了一拍。

我深吸一口气，问:“什么意思?"

“之前跟你说过，我们都会死。"程煌说，"但是凡人是长生的。身故之后，这一切要怎么办?我们困守在聿城中，需要一个自由的人，替我们完成这一切。"

符德又说:"聿城的护城阵法，并非只是聿城的。"

"什么?"

“津城的护城阵法，是一个阵眼，它可以被故大覆盖整个世界。"符德说，"但需要有人做一些准备。而我们出不去。姑娘是自由身。"

"拉我上贼船啊原来。"我撇撒嘴，

"不想答应也无妨。"程煌摆摆手，"这是我们的想法，不是你的。时间一一大概还有很多吧，可以慢慢考虑。"

"大概?"

司铎轻轻说:"因为我们终将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