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神仙记事录

04 聿城初探

这一天事情太多，我倒头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完全没有时间概念--是被饭菜的味道吞醒的。这种味道异常浓烈，以至于下意识摸了摸肚子怀疑自己是不是睡了三天三夜，已经变成了饿痨

走到前厅时候，程煌刚刚把筷子摆好。听到动静就招手，叫我过去吃饭，早餐很简单，就是粥和几样小菜。但从色泽和状态可以看出来，厨师的手艺非常到位。

我饿得头昏眼花，没跟他客气，坐下来就开吃。吃到一半，血糖开始供应，大脑恢复正常运转突然就想起该死的敌我身份，遂放下筷子，小心翼翼问:“这菜没下毒吧?"

程煌上下打量我一眼，问:"很久没下厨了，可能手艺有些退步。真就那么难吃?"

“也不是。"我摇摇头，"就是因为太好吃了，担心这是断头饭，吃饱了好上路。"

程煌摸了摸鼻子，就开始笑:“菜很干净。但你也要小心些。虽说身负朱雀尾羽，无法强杀你但聿城确实没有留活口的规矩。所以--'

"所以?"

"所以等我找到机会，你还是会被杀死。"

“程老板，太过分了吧，"我装乖卖萌，"我住在这里，难道不是客人吗?"

程煌夹了一筷子菜到我碗里，煞有介事点点头"这是我的待客之道。"

我看着他的脸，觉得异常欠揍。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又吃人嘴短，不好直接发作，只能另起话题:"神仙也需要吃饭吗?"

"自然是不需要。"

"那这菜……?"

程煌搁下碗筷，指了指厨房的方向:"早些时候符德送过来的，他怕你饿死。"

"那么好心?他又不吃饭，哪儿来的菜?"

“我不也好心收留你了?"程煌笑道，"符德是土地神，很在乎是不是有凡人会饿肚子。哪怕这个凡人不久之前还扬言要杀他。但没办法，他就是这种性格。至于菜的话，他只是习惯土里面要种些东西了。哪怕不吃，看着也安心。"

"我觉得他--"

"怎么?"

"很贤惠。"

程煌一阵大笑，我又问:"你是城隍神，符德是土地神。阿聿手驭奔流，想来是聿河河神。那司铎呢?老实说，我们掌握的资料对他的能力没有任何记载。而且他的长相跟你们三个好像也不一样来着。"

“他啊，"程煌沉吟片刻，"他被朱雀点化是个意外，所以从一开始就不在我们的体系里。"

我评价:"明明是四个人的电影，他却始终不能有姓名--"

程煌摇头，说:"他不在体系内，但不代表他不重要。如果司锋不存在，那我们所做的很大一部分努力，确实都没有意义。"

“你们什么努力?司铎又是什么能力?"

程煌站起来收拾碗筷，问:"吃完没?吃完我去洗确。"

我警告:"不准转移话题。"

"只是不好说。"程煌抱着东西往厨房走，"想知道的话，大可自己去找他。依他的性格，你过去他应该很乐意。往北走，过了聿河，有一座教堂他在那里。"

太阳很大，走过去付出了很大的努力。

但最后站在教堂门口，还是犹豫了。大门紧闭

又没有门铃，摆自进去似乎有些不礼想。还有就

是，我记得传闻中，这座教堂内部，有无尽业火在燃烧一-所以怎么想贸然进去都是一件不明智的决定。

迟疑之际，侧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个小口子司铎站在那里，冲我招手。我跟他一起走进去，原以为会看到满目疮痍或者焦黑的建筑，但实际上只是一个修得很精致的小洋楼。玻璃彩窗和花园都相当源亮，能看出来这里的主人在用心打理。

我以为他会把我带到教堂里面，没想到只是花园

的雨事。司轻刚浇完水，小径两侧的花草都还挂

着湿漉漉的水珠。雨亭的桌上摆着几样西式小甜品，凉气升腾而上，风把湿润土壤的气味吹过来骄阳和高温都被隔在了外面，非常惬意。

"要尝尝吗?"司铎把小点心和饮料往我这边推他好像没有吃东西的意思，看来是专门为我准备。

我一边吃一边问:"你怎么知道有人要过来?"

“是知道你要过来。"司锋晃了晃脑袋，金色的发梢在跳动，说，"他们几个还不配这个待遇，味道怎么样?"

"老实说，再吃下去，我快要被你们收买了。"

司铎笑起来，阳光倾斜在他浅金色的睫毛上，我几乎看呆了--像异世界来的精灵。他说:"那小姐要不要投降?我方优待俘虏。"

“那不行。我革命立场很坚定。"我摇摇头，说“但你们真是一点邪神的样子都没有。"

"那你觉得应该是什么样子?"

"长得很可怕，甜牙咧嘴，凶神恶煞，说不定还三头六臂。"我指了指自己，"像我这种闯入者应该一开始就会被拧断头。就算杀不了我，也要把我关到阴暗潮湿的地牢里面软禁，日日酷刑伺候。"

我说到一半，司择就笑得前仰后合。他很艰难地克制住笑声，问:"外面就是这样说我们的吗?"

"还不止。"我添油加酷，"传说中你的教堂业火滔天，所有的闯入者都会披烈火加身，永世不得解脱。"

司铎又开始笑，说:"那你之前相信了吗?"

我点点头:"相信啊。"

"你都没见过我们，为什么相信外面说的话?"

我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找补:"如果真的错得那么离谱，你们这么厉害，起码出来解释一下嘛。"

"解释是没有用的。"司锋突然收敛起笑容，认真地说，"不管你做了多少好事，解救了多少条性命。只要你是某种不被认可的身份，那所有的这一切都没有意义。"

"什么?"

"我们是世上仅存的神明，凡人憎恶神明。"司铎补充，"只要一日是神明，不管如何悬壶济世。拯救苍生，凡人都不会被打动。所有的一切，从身份错位开始，就大错特错了。"

我沉默了很久，但知道他说的是有道理的。没有

人能活着走出聿城，现世便难以知晓这些神明真

正的面目。但关于他们的曲解还是不胫而走，广为流传。谣言的本质是一种恨，传播的那一刻起跟事实本身已经没有关系了。

"但是呢。"司择可能是看我情绪有些低落，又说"我们可是邪神诶，除了你，谁敢在我们面前随便说这些。"

说罢他相当浮夸地比了个杀头的手势，非常滑稽我差点把茶水喷他一脸。

“司铎，你过来，我跟你说一件事情。"我招手。司铎相当乖巧地把头送过来，我郑重拍拍他肩膀:"帅哥的脸不要用在这种表情上，真的很浪费。"

"你很喜欢这张脸?"

他的笑容很坦荡，倒搞得我有点不好意思，顿了一下，才勉强说:"……是还不错。"

司铎点点头，笑道:"是我的荣幸。"

他笑起来非常好看，而且说话也非常好听，过来小半个钟头，我就有种被幸福冲晕的不真实感

好幸福，好想跟他一直聊天。

等等，今天到底过来干什么来着?我不是来刺探敌情的吗?

想到这里，我清了清嗓子，强行拉回正题:"其实我今天过来，是出于好奇。"

"好奇什么?"

"程煌说你不在他们的体系之内，所以能力也是。"我说，"那么你的能力是什么呢?"

“原来你好奇这个。"司锋点了点头，想了想怎么措辞，说，"我的能力，关乎世界的真相。"

“什么真相?"

“暂时不能告诉你。"

"不说就是没有。"

"也不是不能说，是我会因此付出巨大的代价。"

"什么代价?"

这时候突然刮了一阵风，旁边槐树的花瓣纷纷落到台面上。司错低头，小心翼翼把落在点心上的槐花清理下来，又顿了顿，才说:"我会死。"

为什么神仙也这么怕死?死就那么可怕吗?为什么所有人都无比迷态长生的魅力?

于是我讥讽:"你就这么怕死吗?"

司铎反问:"难道你不怕吗?”

我点头:"不怕。"

司锋又问:“那你为什么还活着?"

“你们怎么都喜欢问这个问题?"

“什么?"

“昨天程煌也问了。"

"老年人就喜欢多管闲事，别理他。"司铎摇头过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所以为什么呢?"

"因为--"我说，"朝闻道，夕死可矣。"

司锋愣了愣，说:“听不懂。"

我汗颜，解释道:"如果早上悟道，晚上就可以为其而死。我还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死亡的意义就不大了。"

"你要找什么?"司铎问，"我可以帮你吗?"

我摇头，司铎被拒绝，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我转过头，说:"因为这条路注定是孤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