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少年人把意隐瞒在心底,难得一次鼓起勇气替自家师父送水果,心口紧张了一路,脑海中模拟了无数次见面释然聊天的画面,站在门口敲不开门,却也打不通一个电话。
按道理来说,满儿姐应该在家,因为如果出远门都会给他们讲的,况且这几日暴雨刚晴,她也没出门。
可就是这么容易推想的东西,他在那一刻居然会感到一丝慌张。
那一瞬间,划过他脑海的念想只有一个——
这个人、快要消失了。
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念头,只觉得心中一钝,有一种不一样的疼痛。明明释然了,因为这人儿实在是水中月一般不可得,可还是怕,怕明月再无法照明,怕她消失。
要去见到她,起码确认一下自己的感觉是对是错,要不然他安不了心。
院子门是从里面锁着的,他唯一的办法就是从旁边翻进去,没有摔跤,安安稳稳落入院子里。
踩着院内下雨积过的水坑,看着旁边因雨停而掀起的灰尘,旁边的花叶上沾满了干燥下来的土灰,地上也残留着被打下来的花瓣,他心中有一种更加不详的预感。
——满儿姐是爱干净的人,下了雨肯定会扫院子的,再不济也会拿水管冲冲院子浇浇花,可这些……
她一个也没干。
孔云龙满儿姐?
他叫了一声,并没有得到回应。
心神是在那个瞬间慌乱的,他想也没想就跑进房间里,书房、客房、厨房……只剩下满儿姐的房间。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
满儿姐在床上躺着。
孔云龙对不起满儿姐,我不是有意——我只是没听到您的回答——
孔云龙一番说辞说出,可床上的贺云戈没有一点儿反应,他这才意识到有些不对。
贺云戈睡觉一向不是很稳当,这么聒噪的声音,孔云龙都不信她没听到。
他走过去,拿手轻轻碰了碰她的额头。
滚烫得厉害,像是火烧。
那一瞬间,不知道在想什么。
——幸好只是发烧。
但发烧也有致命的——反应过来的他更慌了,手忙脚乱地拨打120,又找着周围可以退烧的东西。
他记得医药箱在哪里,也记得曹鹤阳送过她一个医药箱。
后来、后来他送她来了医院。
给师父打了个电话。
孔云龙等她醒了我再叫你们来吧。
孔云龙好像烧得挺高的。
孔云龙看了一眼病床上的贺云戈。
孔云龙四十一度了,特别危险——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小护士略带几分埋怨的声音。
“手里攥着什么啊……右手不行,换左手。”
贺云戈的点滴是在左手的,所以她的右手是什么?
孔云龙也好奇。
跟师父通完电话以后,他过去想瞧一眼,可还没走过去,就听到年轻小护士的声音。
“原来是个玉佩嘛……也不知道她拿着干什么。”
……玉佩?
孔云龙愣住了。
“不碍事儿吧。”年轻小护士问另一个较年长的护士,“还是给人拿出来放着吧——还是个佛玉佩呢,啧啧。”
“……别乱动人家东西了,玉佩可是能关键时刻保人一命的。”年长护士教训道,把玉佩塞回贺云戈手里。
年轻小护士一边挂吊瓶一边吃吃地笑道:“姐,您还信这些呢?”
“有时候你不得不信。”年长护士利落地帮贺云戈扎好针,站起来看吊瓶,“等你到我这年龄,见过的奇怪事情就多了……这玉佩啊,是真能保人。”
“知道了知道了……”
听完一整个对话的孔云龙还没有缓过神,那两名护士已经走过来了。
不过看起来不经常听相声,没有认出来孔云龙,但那个年轻小护士还是跟他招手,要他好好看着贺云戈,多注意一下吊瓶什么的,别有气泡。
孔云龙心不在焉地走过去,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确保没有问题以后,视线再次不自觉地挪到了那人的右手。
佛玉佩?
是他想的那个吗?
可以保人?
真的假的?
他正准备自嘲地笑着坐到旁边休息,却突然想起来他们才见面不久时——严格来说是那次蜡烛事件——时候的一段对话。
*
贺云戈今天除夕夜,我们还要守岁。
孔云龙满儿姐,你……信这个吗?
贺云戈我很早很早以前是不信的,但是很早以前就相信了。
*
信什么?
多早以前?
为什么?
孔云龙不得而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