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病房中话

病房终于安静下来了，贺云戈就那么靠在身后的枕头上坐起来，听着医生给自己讲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个年轻人把你送来的时候，你大概是烧到了四十一度的样子，根据他的话来说，你估计是从暴雨那天发烧昏迷的。”

贺云戈哦……

“看过你的不同地方的就诊记录——小姑娘你命挺大啊？”

像是没反应过来医生话里有话，贺云戈只是点点头。

贺云戈嗯，我也这么觉得。

“……我夸你来着？”

医生也被贺云戈的态度惊着了。

“一年多的时间里，车祸就两回，其中一次是致命伤，硬是被你这身体救回来了——烫伤一回，居然在外地还有殴打致命伤？跟你这胳膊上的伤口还不是同一批，胳膊上的伤口很轻，但没有好好处理，伤口发炎。”

贺云戈我脑袋没事儿吗？

贺云戈还是觉得奇怪。

自己都拿头撞地了，头上能半点事儿没有？

“脑袋倒是问题不大——哦、还有你这手，看上去是搞艺术的吧？啧啧，殴打伤没有完全好，你怎么不知道来医院啊？”

贺云戈抿了抿嘴巴，有些被说得心虚，摸了摸鼻头。

贺云戈我是……

“得了，年轻人仗着自己身体不错瞎造是吧？”

贺云戈我错了、真错了——医生您看看我还有救吗？

“这次高烧得亏那个小伙子给你送来的，你这快烧糊了吧？四十一度，没烧傻不容易。”

医生盯着本子，又看看贺云戈。

“我活这么长时间，头一回见你这么命大的人。”

贺云戈过奖过——

“我夸你了？”

该说不说，这医生说的话实在是让她心虚。

“这几天都是那小伙子盯着你的，你醒来不容易啊，他是你什么人？”医生拿着一支笔在本子上写着什么。

贺云戈是我——

贺云戈抿了抿嘴巴，强迫自己忘掉那些事情，开口。

贺云戈是我朋友。

“挺好，这朋友不错。”医生点点头，似是赞同，“家里有没有什么人来？换人儿吧，人家都盯好几天了。”

贺云戈家里……没人。

贺云戈摇摇头，仰着脑袋看天花板。

贺云戈我一个人在这儿……他们都不在了——哦，我爷爷还在，不过……

“……你挺惨啊？”

贺云戈医生，嘴下留德。

“行了，这几天在这儿好好待着吧，打电话多叫几个朋友换着看你吧。”医生看了一眼点滴，“有事儿按铃。”

贺云戈懂——话说没护士吗？

“人不够。”

贺云戈哦……

送走了凶巴巴的医生，贺云戈躺在床上，注意到手中好像攥着什么，便拿出来，摊开。

是玉佩。

贺云戈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是一枚柔和通透的佛玉佩——是孔云龙送自己的那个。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好像是把玉佩放在床头来着——是吧？怪不到会贪图凉快摸到……

孔云龙满儿姐。

少年人斜倚在门框处，贺云戈才来得及看见他眼底的倦色，但他本人还是用着一如既往调侃的语气。

孔云龙医生走了，换我来陪您了。

他打了个哈欠，走过来。

孔云龙有什么想问的吗？

贺云戈你把我送来的吗？

声音之轻，好像随时就会断气一样。

孔云龙抬头看了看点滴，再看看贺云戈手附近的管，确保没有气泡，一边看着一边回答道。

孔云龙师父让我给您拿点儿水果，您没开门儿，打您电话也没接，我怕您出事儿。

贺云戈我能出什么事儿？真是的……

是气音的缘故，贺云戈这句话说得好像格外没有底气一般，又或者不向平日里从容的满儿姐，而像是一只生病的、倦恹的猫。

孔云龙我翻进来的——您是一点儿不关心身体啊？少说都发烧个两三天儿了吧？

孔云龙用着故作调侃的语气跟贺云戈说，说着说着，语气变得越来越快，几乎有几分隐藏的怒气与不平。

孔云龙您是雨天儿就开始发烧了？平日里也少见您吹风，这身子怎么差成这样儿啊？

贺云戈……

贺云戈不清楚。

好像是这样的。

雨天打雷，想到了郭麒麟，然后、然后……然后想起来了栾云平，心里觉得松了口气，然后就睡过去了。

孔云龙要不说您缺心眼儿。

看着贺云戈对那串带着怒气的问句没有任何一丝反应，孔云龙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孔云龙您也真是碰上我来了。

孔云龙要我没来，或者是烧饼或林儿他们几个来送水果——他们可不会翻墙找您。

贺云戈眯了眯眼睛，才勉强看得清眼前人的神色——他有点儿庆幸，又有点儿埋怨，但总的来说都不是什么坏的感情。

想到这儿，她松了口气，微微扯起嘴角。

贺云戈辛苦啊，三儿。

一句话像是把孔云龙千万句话噎在嘴里了，他看着病床上纸做的人扯出来的笑容，一时间再也说不出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