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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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一顿饭结束。
孟鹤堂提出想到处转转,去逛一逛,贺云戈自然带着他走,偶尔路也有不熟,二人就像吃饱饭后遛弯一样,本来还在聊着的天后来渐渐不说了,像是约好的一样在树荫下面慢慢踱步。
贺云戈环视了一周,看见一个树荫下的长椅,便走过去。
孟鹤堂满儿姐?这是走累了?
孟鹤堂跟着贺云戈走过来。
贺云戈你在这儿坐会儿。
贺云戈站在长椅跟前,冲孟鹤堂笑了笑。
贺云戈我去买个东西,肯定不会让大寿星等太久的。
孟鹤堂嗯。
孟鹤堂点点头,乖乖地坐在长椅上。
贺云戈看着年轻的人儿靠在椅子上,眼巴巴地看着她,心中不免软了下来。
——这么近距离看他的样子,果然像一只垂耳兔。
贺云戈小跑着前往刚才路过的一家店。不为别的,因为那家店有卖手绘明信片。
作为一名画手,其实她不想买别人画的明信片,想买纸笔自己画,画一些回忆短暂地当做一个礼物。
在她眼中,生日礼物如果不是生日当天送,就好像失去了生日礼物的意义。
再者,画明信片对她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
愉快地交谈以后,贺云戈拿着一沓明信片纸走出商店,往孟鹤堂的椅子那儿一瞧,他还坐在那,只不过闭目养神着。
那是刚刚十九岁的孟鹤堂。
看着这样的人,贺云戈的思绪总是容易回到近距离见他的伊始,可不似眼前这般单纯可爱、天真无邪的模样,倒像是个成熟稳重的大哥哥。
是所有人都爱的模样。
贺云戈不自觉弯起嘴角,自嘲地笑了笑。
站在远处看着孟鹤堂的那一刹那,她才想起来,自己不过就是比别人的幸运再多一点点,来到了第三辈子,才可以这么看着他。
他是水中月、镜中花,是多少人在屏幕那边都会怦然心动的人。
他是给自己捡玉镯的大哥哥,是台上调侃自己上北大的演员,也是此刻平淡享受微风的恣意人。
贺云戈轻轻抿了抿唇,步步靠近这束光。
杏花瓣有几瓣落在他的身边,他身处树荫之中,一如粉丝们称说的那位“孟小仙儿”,此刻更加仙气了几分。
——杏花是他的陪衬,周身环绕着微风,连树荫都在为他的出场做铺垫。
她想,要是这世界上都没有色彩,小孟儿或许就是唯一的色彩,无论多么鲜艳的花朵也比不过他的耀眼。
刚才那一幕就像是刻在脑海里一样,在她的记忆中,与昏暗狭窄的小巷形成鲜明的对比。
良久,贺云戈看着面前的人儿,缓缓开口。
贺云戈小孟儿。
孟鹤堂诶哟我——满儿姐您走路不带声儿的啊!
孟鹤堂似是一个激灵被贺云戈吓醒一般,还心有余悸地摸着心脏,一副苦巴巴的模样盯着贺云戈。
贺云戈你再坐会儿,大概两分钟。
贺云戈坐在他身边的长椅上,手中只有一只黑色勾线笔。拿着一沓纸垫在膝盖上,贺云戈开始画自己刚才看到的景象。
有人爱用摄影机记录美好时刻,她偏喜欢用笔。
因为感情会在汇聚在笔尖,流淌在墨水中,呈现在纸上。
孟鹤堂满儿姐干嘛去了?
孟鹤堂凑过来看贺云戈。
孟鹤堂这是什么?
贺云戈还没定好比例,指画了几条辅助线框了一下范围,孟鹤堂自然看不出来。
贺云戈明信片。
贺云戈抿了抿唇。
贺云戈刚刚买的。
孟鹤堂啊?满儿姐你买的是白纸——
孟鹤堂说到一半顿了顿,意外地看向贺云戈。
孟鹤堂难道说、你要亲手画一张?
贺云戈嗯哼。
贺云戈轻声哼了一下,对于孟鹤堂这样夸张的震惊,有几分受用,嘴角微微弯起,笔下也快了几分。
可惜没有水彩,不然笔下的小孟儿就是彩色的了。
贺云戈可不止一张。
她回答孟鹤堂的话。
孟鹤堂受宠若惊、受宠若惊。
孟鹤堂赶紧拱了拱手,笑着用夸张的语气。
孟鹤堂云戈姐姐于百忙之中抽出来时间陪我过生日已是不易,孟某——
贺云戈我真不忙。
贺云戈有几分哭笑不得,视线却也没去看孟鹤堂,只是笔下画着自己方才记下来的样子。
贺云戈再说,我就算再忙,都来陪你过生日了,那事情指定没你重要。
孟鹤堂……
闻言的孟鹤堂顿了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接下来的几分钟,孟鹤堂没再和贺云戈聊天,贺云戈也没再多看,不出几分钟,一个笔触简单利落的手绘明信片就出现了。
贺云戈吹了吹,希望墨水干得快一点,顺便回头看了一眼孟鹤堂。
却觉得头顶落下了什么东西,她在那一瞬间看见了,是孟鹤堂手中一个杏花做的花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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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贺云戈离开的背影,孟鹤堂才突然发现那有一路杏花树,只是他们一直走在绿树荫下,没路过那里。
这下满儿姐从那个方向走,倒让他发现了这样好看的场景。
他不敢说自己有几分痴迷,只觉得那一刻连心神都空旷了几分。
心头一动。
正巧看见不远处一个小孩在卖杏花环。
秉持着“支持生意”的念头,孟鹤堂买了一个。
但生怕贺云戈发现,便赶紧回到长椅上,把花环放在远离贺云戈来路的那一侧,免得她发现。
有的东西要有惊喜的。
孟鹤堂闭上双眼,脑海中突然划过自己前日不知从哪得到的消息。
“杏花,代表着幸运。”
“也有爱意的意思。”
孟鹤堂心知爱意一词对于眼下的他太过沉重,自己才成年没多久,又不是什么事业有成的人。
再者,未来的日子如风云变幻,自己怎么能笃定以后的心意永久不变呢?
可惜他不知道,往后的某些日子,那杏花就像是刻在脑海中一般,就算心意因某些原因不得不尘封于回忆中,也还是会再次被触动。
这么想着,闭眼感受着微风,嘴角也不知怎的就会微微上扬。
他才十九岁,何必多余想那些事情。
眼下心然就可。
贺云戈小孟儿。
孟鹤堂诶哟我——
孟鹤堂听到声音,随即睁开眼睛,差点被眼前的人吓到——满儿姐走路跟猫一样吗?怎么都没声音?
他及时收住脱口而出的脏话,转而吐槽道。
孟鹤堂满儿姐您走路不带声儿的啊!
孟鹤堂一手心有余悸地摸着心脏,一边把另外一只手往后藏了藏,故意用一副苦巴巴的模样盯着贺云戈,祈祷她别注意到自己的手。
所幸她好像真的没注意到。
贺云戈你再坐会儿,大概两分钟。
满儿姐说着,就坐在一旁开始画画。
孟鹤堂满儿姐干嘛去了?这是什么?
他凑过去。
只看得出来是画画,却看不出来在画什么。
可能就是那些画家给人的共同感受吧。孟鹤堂想。
贺云戈明信片。刚刚买的。
孟鹤堂啊?满儿姐你买的是白纸——
他说到一半顿了顿,意外地看向满儿姐。
孟鹤堂难道说、你要亲手画一张?
亲手画一张明信片?
贺云戈嗯哼。
她轻声哼了一下,似是有几分得意的喜悦。
贺云戈可不止一张。
或许在她的领域里,她就是这么熠熠生辉的吧。
有自己的喜爱,有自己的一切。
要是自己在相声上也这样就好了。
孟鹤堂看着这人专注于笔下的模样,抿了抿嘴巴,脑海中想出千万种对策掩饰自己的感觉。
要怎样、才能在你面前,把一切心意隐藏得完美。
孟鹤堂受宠若惊、受宠若惊。
不过几秒,他拱了拱手,笑着用夸张的语气。
孟鹤堂云戈姐姐于百忙之中抽出来时间陪我过生日已是不易,孟某——
贺云戈我真不忙。
满儿姐的的声音有几分哭笑不得,笔下却没有停,也没看自己。
贺云戈再说,我就算再忙,都来陪你过生日了,那事情指定没你重要。
孟鹤堂……
孟鹤堂觉得,他掩饰不了那种心意了。
他想,自己的云戈姐姐肯定不知道,在自己的视角看来,哪怕是错位,她的头上也落着满树杏花,像是落入凡间的花神。
他就那么看着这幅场景,看着这人的笔下,看得出来是自己的样子。
只是一支黑色勾线笔,没有她在房间里常用的颜料或iPad——那玩意儿好像是今年国外刚出的,她斥巨资买了回来,一定是格外热爱这东西才会这样——但眼下,这些东西都没有,连黑色勾线笔也不是她常用的那款。
明信片这个主意是她临时起意的。
孟鹤堂不知道心中是什么样的感觉。
鬼使神差、鬼使神差。
他抬手,像是想要触碰落入凡间的杏花神。
花神看得见我的心意吗?
手中的杏花环被套在她的头上,恰巧是她作完画抬眼看他的时刻。
孟鹤堂有一种被人抓包的感觉。
孟鹤堂这、这是杏花环……
孟鹤堂有些结巴地开口,指了指不远处的小孩儿。
孟鹤堂我刚刚看人家卖来着,寻思好看——云戈姐姐戴起来一定很好看。
贺云戈杏花吗?
满儿姐回头望了一眼那棵杏花树。
孟鹤堂心下了然,她肯定也是看到了那树杏花。
只是,在自己的角度看来,这位满儿姐,更添了几分仙气。
宛若花神降世,又像融入自然的谪仙。
更像是触碰不到的、虚无缥缈的人。
好像视线离开她片刻,她就即将从这世上毫无音讯地消失。
她回头朝自己笑了笑。
贺云戈这不是你生日吗?送我礼物算怎么回事?
扬了扬手中刚刚画好的明信片。
贺云戈这墨水快干了,是今天的第一幅画。
孟鹤堂……
孟鹤堂沉默了几分,在心底打磨好腹稿,缓缓开口。
孟鹤堂杏花有幸运之意,希望云戈姐姐的未来都可以被幸运环顾。
只有他知道——起码这会儿只有他知道——
这杏花代表的或许是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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